洛七回到自己的住处,体内躁动的火气才慢慢平复下来。
当真是欺人太甚,真当她还是小时候么。
她自幼凄苦,在洛府受尽委屈,没有一个人拿她当做亲人。其中艰险,水深火热自然可想而知。
一直跟着她的奶娘在她十岁的时候就忽然不见了,她连找都没地方可找,也就绝了要寻找的念头。
两年前,表哥苏子长在战场上受了伤,郎中诊断从此很难再站起身来。
表哥是武将,失了双腿,就相当于废人了。
和表哥早有婚约的姑娘,得了消息就迅速的退了婚,一时之间扶阳城内有适龄女子的人家都绕着苏府走。
苏夫人百般焦急,最后忍着不甘来洛府求亲,本意是求娶自己的姐姐,可是,母亲哪里舍得嫡女受苦。
于是,定下婚约的便成了她,只因她年龄还小,这才要等上几年。
苏夫人见表哥婚事解决,也算是放下了心头大石。
自订下婚约以后,表哥苏子长就时常会来苏府小住,每次来,都是洛七照顾他。
慢慢地,苏子长也接受了洛七即将成为他妻子的事实。
纵然丑了些,到底不是心地太坏的女子,只是生存不易,他有时见了洛七做些过分的事,也不忍多加苛责。
洛七对苏子长很好,毕竟是自己的表哥,且这个表哥从一开始就没有对她排斥。
两人有意拉近距离,感情渐好几乎是顺理成章的。
于是,每次来洛府,苏子长都会给洛七带来许多好玩的小玩意,时不时的给她讲讲外边的世界。
偶尔洛七想要看书,苏子长还会带一些简单的书籍过来教她。
洛七对表哥越加依赖,一心想着,等到自己再长大一些,就嫁给表哥做妻子,从此二人长相厮守。
熟料,天意难违。
不久前自己那险些与表哥订婚的姐姐洛五小姐洛真真从江南探亲回来,恰巧在门口遇到了来这边小住的苏子长。
从此一见倾心,非君不嫁。
洛真真才貌双全,堪称世家闺秀典范,得知表哥身体不适,想尽了办法给表哥治伤。
终于,在一个多月前,表哥已经可以安然下地,行走自如。
于是苏夫人又开始活络了心思,想着打发了自己,给表哥另寻一门好亲事。
当真是打的好算盘,洛七咬牙轻笑。
正在桌前走思,就听得门外传来木轮转动的声音。
洛七眼睛一亮,兴冲冲的迎了出来。
果然是表哥。
他现在腿伤已经大好,只是白日里不能多动,故而闲来无事还是靠轮椅代步以做静养。
洛七将他推进屋子,倒了杯水给他。
苏子长看着她红肿不堪的脸颊,不禁伸手抚摸,洛七被他的动作弄得“嘶”的一声。
“怎么搞的?”
洛七毫不在意的摇摇头,大大的眼睛十分明亮。
“祖母叫人打的,说是让我明白教养二字,哼,实在是可笑之极。
这么多年无人管我,此时放才想起要教我懂教养,表哥,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言语之间,鄙夷之色尽显。
苏子长叹口气,心下也不好受,又不能多说什么,掌心向上,冲她伸出手来。
洛七眨了眨眼睛,噘着嘴,从床边拿了一个小瓶子放在他手心里,然后乖巧的蹲在他身前。
苏子长拔出塞子,浓浓的药香散开来,让人心旷神怡的很。
这药,光闻味道就知是好药,还是之前苏子长上战场时,上头赏下的。
他瞧着洛七没事就弄得一身伤,这才将自己那里的药给了她一些。
带着芳香的药膏抹在脸上,凉飕飕的,洛七鼓了鼓腮帮子,觉得自己的脸并不怎么疼,就是火辣辣的,麻索索的。
看苏子长认真的给自己抹药,洛七觉得心里暖暖的,她长这么大,也就只有表哥真心待她好。
“表哥,今日,表姨母说,要同洛府解除婚约,你晓得吗?”
苏子长看了看她认真的目光,犹豫了下,还是点了头。
这事,在家的时候母亲同他提过,他没同意。
如今看来,怕是母亲并没有听进去。
苏子长叹口气,“母亲同我说过,我虽拒绝了,但是想来母亲并没有理会我的想法。”
洛七垂下眸子,低低的声音里,带着希望,“那,若是姨母一意孤行,表哥要如何?”
苏子长见她站起身,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不由得心下难过。
“小七,母亲十分开明,必不会如此的。”
“可是,刚刚姨母就是这样做的,表哥只管告诉我,你当如何便是。”
苏子长将药瓶放在桌上,双手放回膝上,宽大的衣袖盖住了他修长的手指。
半天,他才吐出几个字。
“自古,孝为先。”
只这几个字,洛七就已然明白了他的态度,瞬间心里一凉。
到底是她痴心妄想了,这么两年的时间,哪里就能真的得一个白首之人。
洛七木木的转过身去,走到窗边,背对着苏子长,背影说不出的凄凉。
“既如此,表哥便请回吧。
刚刚,姨母已经解了你我的婚约,从此,再不相干了。”
“小七,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