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以五万人马拼杀敌军十五万人马如此悬殊兵力,竟还是从天微亮持续到朝阳初现,巳时……
左右两翼人马携雷霆万钧之势,从城外山坡上俯冲而下,直接冲散敌军阵营,纵横冲杀刚刚登岸的西凉军,锐不可当!短短片刻竟是尸横遍野,哀嚎震天,三千弓箭手为后援大军掩护,夺船入江,向着西凉主力开拨。
而发现上当的西凉前锋立刻想要拨转船头回援,然而数十艘高船以铁索连接,又岂是那般容易调转,一时间大小船只拥堵在一起,各自相撞,竟有不少士兵落水,原本西凉精心准备的大船本欲在江上与大昱殊死一搏竟是毫无用武之地,成为一摊废铜烂铁。
‘轰!’的一声响天撤地,几十年来拦固洪水的大堤顷刻间崩塌,浩浩荡荡的洪水飞天而来,杀生震野,血染江红。
午时正中,萧焰一身银衣铠甲高立于船上,身前一大批手持护盾的亲兵,他举擂敲战鼓,一声声随着杀伐之声传播开:“大昱仅有五万兵马,我西凉铁血男儿,不破柳州不回头!”
即使洪水倾灌,船身极为晃动不稳,原本被削弱的士气一瞬间又高涨,纷纷持刀挥枪,再一次进攻。
宝通三年四月八日,西凉举兵来攻,西凉铖王萧焰亲帅十五万大军与大昱在曲江之上殊死搏斗,西凉前锋营尽折于柳州城门前,至此无一人入城,而西凉主力被仅有不到四万人的大昱死死缠住,战事持续到午时,直至,西凉大营烽火台上狼烟示警,萧焰急匆匆下令撤退。
西凉军营被袭,粮草毁去七成,留守在军营的两万西凉军折消过半。
而这拯救柳州城危局,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之人便是三军军师,云非白!
他取道梅里雪山,过密径,绕至西凉军队后方,神不知鬼不觉烧了粮仓,更率领亲卫杀入西凉军营深入,一刀斩落西凉军旗,于中军大帐的门帘之上写下:“西凉鼠辈,何以犯大昱天威!”
西凉军师恭王世子(荣清远)受重伤,昏迷不醒,一时西凉全军人心惶惶,这是自攻入大昱以来萧焰吃过最大一次败仗,竟是以十五万兵力生生的败给了大昱五万人马。
待他回营,看着面目全非的营帐,以及那张狂的血红大字,终是忍不住口吐鲜血。
至此,西凉撤退至平县。
而云非白之名也从此在西凉军中传开,听闻此人莫不摇头叹息,萧焰两次败仗都是折于此人之手。
而柳州城也终于在众人的殷切期盼下迎来了大军到来,主帅苏珩,副帅樊伟成于四月十六日入城。
百姓们夹道欢迎,三军陈列于柳州城外,卫昭同任白歌静候与城楼之上,等待。
五十万大军再一次浩浩汤汤入柳州城,沿途帅旗高扬,旌徽高展,所过之处万人俯首。
一代名将苏珩,自铁甲站马上翻身跃下,深蓝头盔之下隐约可见白发横生,面色皱纹些许,但虎目晶亮,满面红光,竟不复垂垂老矣之态。
“老臣见过楚郡王殿下。”苏珩躬身行礼,而他身后的樊伟成则需下跪行礼。
因为卫昭是君他们是臣,苏珩是亲封一品国公,见嫡亲皇室后裔需行半跪之礼,如卫昭这般只需躬身即可。
“苏国公不必多礼,请起。”卫昭神色淡漠,礼数极为周全,只是公事公办的将对面这人认为是此次征西大元帅,而不是昔日‘玄字四将’他父王的下属。
“苏元帅,您舟车劳顿数日定是乏了,元帅府已备好,还请先进城歇息吧。”任白歌当前一步,躬身含笑请道。
苏珩转开眼眸定定的望着任白歌,那极具穿透力的目光直直的对上任白歌那平静无波的眼眸,久经沙场历练出军人不怒而威的铁血之气显露无疑。
任白歌依旧含笑未动,将周身真气全部撤去,只于一人而已任凭打量。
许久苏珩朗声一笑拍了拍任白歌的肩笑道:“后生可畏啊!”
大昱援军历半月终于至柳州城,而与西凉战事也到达白热化高度,西凉一连夺走大昱四座城池,女皇此次大规模调兵是要一雪前耻。
因此苏珩等人刚到休息一日,翌日众将领便齐聚议事厅开始议事如何夺回城池,而与此前稍微有不同的是,这次将领中多了几个新面孔。
齐盛在上次敌袭西凉军营与军师云非白配合无间,记了大大一功,破例绶为参将,而国子监的纪天赐,阮邵峰,姚英雄,王允熙等人也配合上阵杀敌,居功至伟,擢升校尉,请封帖子连同战报一同送往京师。
当然按理来说正五品参将以下不得参加议会,但那批二世祖们打着军师亲卫的旗号硬是溜了进去,站在任白歌身后,倒是一道风景。
宝通三年四月十一,大昱开始了反攻之战,渡曲江,至平县,高架云梯,排兵布阵,此次领兵主将为副帅樊伟成,敌方则为杨晟。
战争从朝霞初绽至夕阳迟暮方歇,樊伟成领兵经验也实为老道,一日之内,破平县,挫西凉,重伤杨晟,西凉残余兵士逃往鹿屿关,月上柳梢之时,大昱铁骑入城。
不过短短数日,平县两易其主,当日曾被云非白一句而舍的平县终于拿回,只不过确是付出了几千将士的性命。
那古朴厚重的城门也扑倒在攻城的石柱之上,残缺倒塌的城墙以及碧草之上的鲜血,未及扑灭的狼烟无不昭示着这座城池的悲哀。
宝通三年四月十五日,大昱乘胜追击至鹿屿关,西凉萧焰大军集齐麾下二十万人马,分三路夹击大昱军队反扑,萧焰采用化整为零逐个击破的战术竟是成功伏击两路大昱军队,而第三路由樊伟成率领的军队抵达鹿屿关竟是被调转马头的西凉腹背夹击,大昱败退,副帅重伤。
宝通三年四月二十二,鹿屿关失守。主帅苏珩亲自披挂上阵一杆银枪横扫八万大军阵前,截断西凉所有交通要道,一时间西凉缺水少粮被生生困在鹿屿关,仅仅维持了三日,萧焰自动撤军虎口镇,大昱所失第二城池被取回。
连番大胜令得大昱将士士气高涨,个个向着一鼓作气将西凉赶出玉门关外,然而就在众人磨刀霍霍之时,后方传来消息,运粮官李涵琦率领二十万担军粮于甘州遭劫,消息传回,三军惶然。
大昱也和西凉一般陷入缺粮境地,因此两方不约而同的高挂免战牌,开始停战,西凉歇于虎口镇,大昱停兵平县,只等各自运粮而到发兵举旗。
经查军粮被西域人马所劫,经过去年西域十三国进贡称臣之后,两国之间战火又起,西域十三国以大宛国为首撕毁协议,联盟三十万大军陈兵大昱西北边境关山岭。
与西凉南方大军隔临相望,一南一北紧紧夹住大昱,除却临凤城之外,大昱成腹背受敌之势,一时间整个大昱上至文武百官下至贫民百姓各自寝食难安。
更有民间借此指出女皇‘枇鸡司晨’有违天道,才招致百年难遇的祸端,更有甚者写下联名书要求还政卫氏皇族,一时间内忧外患相连,这位安坐皇位几十载的女皇再一次面临危机,竟是病倒于龙椅之上。
朝堂上公主党与燕王党争端屡禁不休,朝政一日日颓靡下去,女皇撑起病体,不过休息一日开始上朝,三道圣旨齐发,第一道西域不尊协议冒犯大昱天朝,令楚郡王卫昭沿途征集三十万大军挥师北上,第二道,玉无尘晋封宁远候,赐正二品怀化大将军之衔运粮柳州,第三道,宣蜀王卫仲庭入京朝见,后封九锡亲王代领圣上监国之职。
三道旨意顿时石破天惊,一向远离众人视线之外的蜀王得到如此恩宠,儿子手握兵权领兵三十万,老子被封为仅次于尊位太子之下的九锡亲王。
平县。
叶澈将手中的锦囊递过去开口道:“京中局势十分不稳定但总体还在控制之中,只是陛下身体近来越发不好了。”
卫昭点点头,将锦囊打开取出书信,细细一观,脸色微变,将薄薄信纸握在手掌顷刻间化为飞灰。
“去传信,让叶寒在临岐山等候。”
叶澈称了声‘是’无声退下。
卫昭推开窗户望着渐渐落幕的夕阳,晚风中夹杂着栀子花的香味闻起来令人心旷神怡,他将袖子绾到手腕处,曾经那蜿蜒的红线慢慢消失不见了……
这半年多,每逢十五,她必定会守着他一夜,所以这蛊毒也慢慢消散。
“扣扣、扣扣!”
任白歌推门而进,见到的便是半倚窗台白衣散发的卫昭,微微有些失神,转眼间便笑道:“议事厅里那群人可是争的热火朝天,大家都在为粮草发愁,你这里倒是清闲。”
卫昭淡淡一笑,上前一步携了任白歌的手道:“你当时无心一笔,确是成了他们现在大大的难题了。”
当日任白歌一道毁粮弃城的命令,导致马上要收成的麦田全部毁于洪水,这几天三军当中不少有怨恨这位军师的,但无论如何,任白歌的做法确实有违天和。
“明日,我不会随你去西州了,粮草的事,必须由我来解决!”任白歌定定的望着卫昭。
卫昭张了张嘴还欲说些什么,到口却化作了一声叹息,轻柔的别开任白歌鬓间垂下来的一缕青丝道:“我明白,柳州城里还有蜀王府的暗桩,挪用些粮食救救急应该不是问题,怎么着也能挨到玉无尘来。”
任白歌心跳微快,语气却不变道:“柳州的暗桩现在不能暴露,蜀王已经进京,你在外统领三十万大军女皇自然疑心,若是被她查出蜀王府所埋藏的暗桩,你之前做的一切努力都要毁了。”
她慢慢退后一步,虽然在笑,但是眼底里还是流露出一丝疏离:“我自有我的办法,你是我辅佐的主君,就算我万劫不复,你也不能有任何事。”
卫昭怔了怔,细细的打量着任白歌,他从来没有仔细认真的看过她,记忆中总是当初初见时那个倔强天真的少年,即使沉浮官场也不便那份坚持和良善。
何时她变了?可以谈笑间决定生死,可以一句话令几万百姓丧失家园,可以一道命令让无辜之人去赴死。
她慢慢变得强大,这半年来的成长的点点滴滴他看在眼里,这过程又何尝不是残酷无情的,可是他所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她不是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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