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望着眼前的何东旭,手里牵着一匹黑马,她的朱雀就等候在此,似是和主人心意相通一般挣脱了缰绳便跑到此处。
“我们来时什么也没有,离开之时也当两袖清风。”何东旭轻轻笑道,眼底里是一派洒脱。
她一笑道:“好,我们走。”
这世外居处,碧绿重重,只不过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她在此处如此肆意的生活了几十天,如今也是时候该入世。
她应该回到正确的路上,找到和氏璧找到阿泽替何东报仇。
可是为何眼里还有这么多水汽呢?
何东旭静静递上一帕手绢,拍了拍小白的肩膀翻身一跃,笑着对着小白道:“我父爹曾说过,难过的时候策马狂奔,这些阴郁的心情也会被清风带走。”
小白捏紧了手中的锦帕,翻身一跃,“驾!”一声一骑当先。回头笑问道:“咱们可是无家可归了,现在要去城隍庙吗?”
“公子忘了,您还有一栋宅子在易安坊?”何东旭紧随其后高声笑道。
“驾……”
两骑绝尘,渐渐消失在人烟稀少的绿竹环抱的白墙青瓦之中,自门缝之处闪出一个白色的身影,良久的凝视那消失的红色背影。
“咳咳。”
“公子回去吧,您挨了三掌伤势本就极重,刚刚又中断了疗伤。”宁远轻轻扶住玉无尘在雪中漂浮的身躯。
“你派几个人暗地里保护好她。”玉无尘转身轻声道,转瞬一想,叹了口气道:“还是算了,她耳目灵通定会知晓,我今日苦心便白费了。”
“公子,值得吗?”宁远摇了摇头叹息道。
值得为了寻求一个答案,在寒风中苦等两天两夜,最后挨了三掌,废了三成功力,回来之后又忍痛忍着被心爱之人误会而割舍情缘。
“我爱她。”所以值得,娶她给她带来的只是伤害,那么他会选择远离她,让她在父亲的视角之外,好好的生活。
因为相爱,所以放手。
“噗……”一口鲜血喷出,不染纤尘的白袍晕上了点点红梅,地上的白雪,也因此而融化成一抹红色。
“公子!……”
……
宅院坐落在易安坊的第二条胡同之中,它的正门便是前面蜀王府的后院围墙。整个一条胡同皆是宅院的所在地。
昔日这里车马如流,人烟鼎盛,来来往往皆是易京的权贵之人,朱红色的三开大门,两座雄狮坐踞以是显示出昔日主人的不凡,只是那黑檀木鎏金的牌匾上早已换了字——‘云府’。
早有大臣御史们声称女皇赐下皇族亲贵才能够资格入住的宅院是极为不妥,女皇一道圣旨便言,云非白两次救驾,又提出妙计,解了大昱燃眉之需,此等功勋,可以不赏吗?
云大人自认为资历不够不愿加官进爵,于是只能赐他宅院良田。
与其让他加官进爵将来和他们在朝堂上一争高下还不如封赏宅院呢,于是一旁弹劾的大臣们也息事宁人,冷眼旁观。
那高高的台阶,朱红的门墙,小白突然勒马止步,她不想进去,至少,现在不想,这个宅院太大,她只有一个人,会冷,会寂寞。
小白扭头道:“你先去打点一下吧,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说着便一跃而下。
拍了拍朱雀的屁股,摸了摸它耳朵:“我知道你也不喜欢这里,可是,我们暂时还得呆在这里,等结束以后我带你回雪山。”
何东旭下马,颔首道:“我知道了,公子。”
何东旭抬眸,望着小白越走越远的身影,眼前一片白雪,只有那触目的红色,照人眼球:“你本来就应该站在高处,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人。”
冬日尤其是下雪的天气,天黑的格外的早,此时热闹的北大街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也有几个生意不好早早的收拾回家的小贩,或是风雪中着急赶路的行者。
一步,一个脚印,咯吱咯吱的作响,她以前很喜欢在雪地里走路,这样脚踏实地发出声响的感觉真的很好。
街道两旁的店铺也关了门了,挂上了大红的灯笼,晕黄了一片雪地,小白伸手细细的抚摸着飞落的雪花,快要过年了呀,今年是自己第一年在外面漂泊,这滋味还真是不好受。
“呦!客官进来喝口热茶歇歇脚吧。”
小白抬头,‘有缘茶楼’四个黑体大字悬挂在二楼门面之上,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这里。
小白点点头,一脚踏进,茶楼生意也是清冷的很,一楼大堂几乎没什么人,掌柜的在柜台一遍一遍的拨动着算盘算账,小二殷勤的引着小白上二楼。
还是那天的那个位子,还是那天的那个……人。
“呦!是小兄弟啊,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小白一笑道:“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吧!江兄,幸会!”
江进酒摆摆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小白会意的坐了下来,依旧是第一次见面的装束,发髻不羁的飘散,腰间别了个大葫芦,一身布衣青衫,斜斜的倚在座椅上,散发着一股酒味。
“江兄还真是特立独行偏偏喜欢在茶楼喝酒。”小白淡淡笑道。
江进酒闷了一大口酒,擦擦嘴,斜了一眼小白道:“别那么文绉绉的叫我,我字求醉,或者你叫我酒鬼也成。”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叫你酒鬼倒是失了身份,求醉如此潇洒,当称得上是酒中之仙!”小白摇摇头,一笑道。
“酒仙?呵呵,当仙有什么好,被世人膜拜,时刻注意一言一行,如何能有我这醒来便喝,喝完便睡来的痛快。”江进酒又灌了一杯。
可是有的人却一直想要当着谪仙,他被世人膜拜,早已习惯了这尊贵,所以便不愿意舍弃?
江进酒复又打量了几眼小白笑道:“看小兄弟你愁眉不解,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想来是碰上了什么麻烦事吧。”
小白一怔,苦笑道:“是啊,是很麻烦,躲不开,放不下,割不断,舍不去,又逃不掉。”
“那就面对呗。”江进酒随口一说,又灌了一口酒道:“你说的是感情吧,兄弟我也体会过这种滋味,举世皆醉我独醒,所以我叫求醉,但求一醉,大梦三生,然后就什么也烟消云散了。”
世间百态,苍生冷暖又有哪一个是可以尽心如意的,为了一个男人如此的自怨自艾,也确实不是她的作风。
江进酒神秘一笑,低声道:“这些年兄弟我一直在酿制了一种酒,叫做‘清水’,小子,够胆来尝尝吗?”
江进酒解下腰间别的小玉葫芦,之前一直以为只是一个装饰也没有在意,没想到那里头还放了酒。
小白拿起那个翡翠色玉葫芦,烛光之下依稀可以看见里面的液体,通体翡翠浑然天成,碧绿之色悠悠发亮,这葫芦价值不菲,竟用来盛酒?
小白打开,只觉得一股清新之气沁入心扉,闭上眼眸,那股清新之气愈加浓重。
是一望无尽的草原之上,悠悠白云,明明蓝天,绵阳渡草,野花四放。是幽深山林,世外木屋,一线瀑布,一汪泉水,锦鳞游泳,怡然自得。是人烟尘世,熙熙攘攘,我来我往,人流如织,名利金钱,是草席裹身,衣衫褴褛,匍匐前行,贱如蝼蚁,苟且偷生……
小白睁开眼,不知不觉间已经模糊了一片:“果真是清水,能够映照世间百态,品味人事冷暖。多谢割爱。”
抬腕,扣手,白色清液细细滑下,入喉,入腹。
“哎,等……”
“噗通!”小白一震眩晕直直的倒在案几之上,她喃喃道:“这就怎么这么烈啊……”
“你小子!我费尽千辛万苦就酿制了这么一小壶酒被你一口给闷了!”他使劲的摇了摇葫芦,盼望着,盼望着,却也没有一滴落下……
“他怎么了?”半个时辰后卫昭匆匆赶来,看到的便是小白倒在一旁江进酒一旁抹泪。
“你你你!你赔我!赔我的酒!你要老子开导他也没说赔出我的酒啊!”江进酒揪着卫昭的衣襟痛心疾首的质问道。
卫昭一手挥开问了问那翡翠葫芦,转头道:“你竟然给他喝了这‘清水’!那会大醉三天的!”
“我看他那么不开心,就拿出这酒想着让他兑水尝那么一滴,谁知道这小子一口闷了我的宝贝!你给我赔!”
卫昭一把抱上小白瞧了一眼江进酒轻飘飘道:“我会吩咐叶澈酒窖加强防卫,不放任何人进去!”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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