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和十六年秋,二皇子外出访友,却遭人暗算,身受重伤。
章和帝得御医禀告,在探视二皇子时,听得昏迷的皇子轻声叫母妃,不禁想起曾经的宠妃白修仪,一时心中大恸,再见皇子伤重如此不禁龙颜大怒,下令彻查。
二皇子的亲舅大理寺卿白添祈受命亲查此事,在皇上的大力支持下,白寺卿将帝都几乎翻了个底朝天,连皇亲国戚也没放过,一时间夜歌城人人自危。
这一场风波最终将皇城巡卫司黎都卫夺职候审,此人为大皇子母妃薛贵妃娘家管家之子。大皇子为此深感愧疚,多次到二皇子的蕴清殿探视,见皇弟伤势严重,甚至垂泪。
另有京兆府数名小官员、宫中二品太监李頫及他的徒子三人卷入案中,均看押待审。
而数日前寻衅素手仁心医馆的母女二人也被查出竟与二皇子一案有关,中毒寻衅老妇乃是姚侍郎之女姚忆瑶的粗使麼麽,状告的中年妇女更是其乳母。此案虽表面上与二皇子遇袭并无关联,但姚侍郎依然惶恐上折,自责未能教养好女儿,以至其胡闹至此,自请降职。
姚侍郎身为皇后亲生父亲国丈白展雄的得意门生,竟也弄得如此狼狈,一时令人唏嘘。
最关键的是,姚侍郎的下水,令二皇子遇袭一事隐隐和皇后关联到一起。皇后原为二皇子的姨母,二皇子的亲生母亲九嫔修仪白添妍与皇后白芷为嫡亲的堂姐妹,两人先后入宫,白添妍虽屈居九嫔却生得清妍娇俏深得皇上的宠爱,早早诞下皇子,皇后却仅得大公主一人。
可惜天妒红颜,在皇子年仅三岁时,白添妍暴病而亡。皇后念及姐妹之情,将二皇子君允记入名下,作为嫡出皇子养育,直至生下四皇子,依然将二皇子视如己出。
如此嫡亲的姨母兼养母却似乎与暗杀皇子案扯上关系,这令夜歌城无数明眼人暗暗心惊,却只敢在内心猜测,无人胆敢宣之于口。
然而,蕴清殿中的皇后及二皇子却似乎对殿外一切一无所知,殿中门窗严合,将外面的风雨尽挡。
此时的皇后正一脸关切的嘱托二皇子好好将养身子,见医女端来药盏,她顺手接过,亲自喂二皇子服药。看着二皇子苍白的清俊脸庞上,带着恭顺却也疏离的神情,似乎自五岁开始他便如此,从不和其他孩子一样哭闹撒娇,往往让人忘记他还是个孩子。哪像现在的四皇子,也已经五岁了,有时候还赖床不起要她哄着。
“允儿,你可怪母后?”将喂空的药碗交给身旁宫女,皇后淡淡问道。
“母后何出此言?”
“皇宫内外如今对你被暗杀之事,闹的沸沸扬扬,母后虽居深宫,却也听有心人的暗自猜测,你叔公门生的下人做出此等事来,母后这心里真是……”
“那么母后在事前可知晓他们的所为?”君允抬头看着皇后认真道?
皇后一怔,袖中的手指一紧,长长的指甲不小心扎到手心嫩肉,一时生疼。少年漆黑的眼珠似能看透人心,他少有如此直视自己的时候,定了定心神,皇后随即摇头道:“不知。”
少年皇子嘴角徐徐扬起,如一朵花在朝阳下悄悄盛放,“那便是了,叔公门生众多,何况下人不知凡几。母后又怎能管得每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允又怎会因此与母后生出嫌隙?母后莫要因此忧心,不然实为允之大不孝。”
皇后目光如水,温柔的看着十二岁的少年:“允儿,你一直是个让母后放心的孩子。”
然而,在宫中另一个地方,气氛却并不如何温馨。
御花园中揽月湖的湖心亭中,四周被太监宫女细心的挂好重重纱幔,都远远退到湖边等候。亭在湖心,不必担心交谈被人听了去。
亭中小茶炉上的茶壶已经咕咚作响。一名豆蔻年纪的华服少女姿势优雅的提起茶壶,为面前另一名温雅少年冲泡茶杯。
温杯、醒茶、冲泡,一步步,有条不紊,直到两人都手执一杯,少女才看着杯中慢慢舒展的碧茶徐徐道:“竟又教这小狐狸逃了。你到底在做什么?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轻摇杯盏,少年深深闻了闻茶香:“他若这么容易死,也就活不到现在了。你以为这么多年他都是靠运气长大的?”
“哼!不管怎么说,挡着四弟的路,他就需得死!”
“皇姐什么时候这么急躁了?成大事者,怎可耽于一城一池之失,且耐心等下次的良机罢。”
“你不必假惺惺,我可不吃你这一套。人前总是一副礼贤下士温雅公子的样儿,背后怎也捅人刀子?我看最着急的莫过于你罢?”华服少女讥诮道。
“皇姐何必取笑于小弟?怎么说我们如今也是一条船上的,在未赢之前,还是莫要内讧。以后等扫除了那些碍眼的绊脚石时,我们再各凭本事罢。”少年面色淡淡,却并不动气,只斜斜瞟少女一眼。
华服少女听言手一顿,低垂的眉眼中恼意一闪而过,以后?她如今已近二八年华,很快父皇不是要将自己和亲便是为自己招个驸马了,现在还能呆在上书房也是自己好不容易撒娇求来,若不能在这几个月解决那位名义上的皇嫡子,四弟日后的路将更难走,何况还有面前这位虎视眈眈。
且走着瞧罢,她心中恨恨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