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开外,君允负手而立,脸上带着温煦的笑容。
晃眼间,风卿只觉得他们还是以前,两人之间尚不曾发生之后的这许多事。她一时站在人群中,发起呆来。
君允已经走了过来,他甚至还帮风卿理了理风吹乱的头发,扫了一眼她身边的几人,他笑着与众人先打了声招呼,又道:“这是去哪?”
南宫垚道,“我与小青几人去喝几杯,你呢?”
君允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不过他很快就客气的对几人道,“此前我天乾因一些不痛快的事,使得本王未能好好招待各位贵客,今天相逢不如巧遇,就让本王与未婚妻一起为各位再接一次风吧。”
然后他又转头对听到这话之后眼睛瞪的溜圆的风卿道,“你我如今均是天乾的主人,不好慢待他国贵客,与本王一起代表天乾招待一下贵客,卿儿总不会不愿吧?”
风卿敢赌一包阿呆的松子,刚刚她分明在君允的眼中看到了几丝奸诈的笑意。这个君允,太像在渠县时的君允,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当着三位他国的贵客以及他们身后的仆从,她自然只能微笑点头。
风卿自小在夜歌城乱窜,哪处深巷有美食都都逃不过她的鼻子。她带着众人到蓑衣巷的一个小店,小店主人是个老头儿,见众人进来,也只是和风卿点了点头,说了句:“丫头来了?”便径直进去打酒准备小食。
南宫垚打趣风卿,“你倒是熟的很。”
酒、菜上来,果然味道极好。君允做为东道主,先举杯道,“这一杯,我与卿儿先对各位贵客的到来表示由衷的欢迎。天乾地大物博,还是有几处好景致的,改日我们带各位去转转。”
大家干了一杯,秦尧咂舌:“好酒!风小姐这地方挑的不错。”又不满的对君允说,“清王何必一副风小姐为你所有物的样子?贵国皇帝向我们各国男儿发出邀请,我等也诚心赶到,为何竟连个竞争的机会都不给,就为风小姐与殿下赐了婚?”他虽是性子直,但浓眉斜飞,环眼挺鼻,一张脸五官深刻如雕,一副正人君子相,令人一眼见了就印象深刻,这话说的也很是在理,倒让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蔺期此时也笑道,“此话有理,说来贵国如此处置很是对我等不公。不如我们改日觐见陛下,请求陛下再给一次机会。”
风卿一听,心下一喜,如此倒是合了她的意。她含笑方一抬头,就见君允紧抿着唇看了她一眼,看的她心头颤了颤,他已然轻扬广袖敬了秦尧一杯,“秦世子真是爽直过人,本王敬佩。只是,本王与卿儿两情相悦,之前只不过有些小误会,才会耽搁至今,如今终于能修得正果了,秦世子与蔺王爷想必也不忍让我们再分开罢?”
秦尧与蔺期闻言都疑惑看向风卿,风卿只觉脸部抽搐,咬牙对着眼前几张专注的脸讪笑,“这个,只是秦世子等说的也对,让几位空跑一趟,也着实有些……”
君允悲痛,“卿儿竟想脚踏数船?”
风卿呛了一下,“此话怎讲?”
君允,“卿儿只有一个,却又怜秦世子等人不能白跑一趟,岂非是想一女嫁数夫?卿儿怎可如此待我……”
风卿非常确信君允又变回了渠县那个无赖了,她只觉头痛。她呆了呆,嗤笑一声,“如此说来,我们倒也默契,清王与楼小姐、孔小姐这边厢情深似海,倒同时还能与风卿两情相悦,真真有才。”
秦尧:……
蔺期:……
这两人是在打情骂俏?
君允转头仔细看风卿脸色,叹息,“卿儿,对于孔翎儿,我确实无话可说,然此中有误会,有些事……”
风卿忽笑了一声,“王爷何必这么认真,叫各国贵客看来笑话。秦世子方才提议不错,北燕据闻天高地阔,别有一番风情,风卿倒是很想去见识见识。”
秦尧哈哈大笑:“不错,我大燕千里沃土,地广物博,燕人豪迈,保管你来了不会后悔。改日我便上折请求皇上再给我等一次机会。”
南宫垚忽然抬头道,你们还喝酒?不喝我让小乖喝了。
秦尧一见,忙抱过一坛酒,对着风卿便是一敬。
蔺期也对君允笑笑,“还望王爷见谅,不争上一争,子遇也是不甘心的。”
君允忽也尔雅一笑,“如此,本王再说什么岂非小器?七日后,我朝原本因琐事推迟的春狩举行,不若我等到时比上一比?”
秦尧大喝一声,“好!”
南宫垚也默默举杯过来,“再加一个。”
此事既定,几人便开始聊起各国风情,人文趣事,都是当今天下杰出的年轻人,秦尧豪爽,蔺期温雅,君允博学,南宫垚的南疆奇闻异事众多,风卿本就是个开朗活泼之人,一时间,大家酒酣耳热,都觉甚是痛快。
君允偶尔转头,就见风卿一手支头,一手拈杯,双颊绯红,眼神迷蒙的乐呵呵看南宫垚讲他家乡七夕对歌的风俗,不禁心头一跳。
他侧了侧身,肘撑在桌上,广袖一展挡住大半其他三人的视线,对风卿道:“方才听此间掌柜的称,今儿他这得了一壶荷叶新茶,想必别有一番风味。”
果然就见风卿眼儿一亮,他起身到后厨对老板吩咐了一声,很是自然的将风卿面前的酒杯取过,风卿想着有荷叶新茶可品,倒也没有异议。
蔺期笑望君允一眼道,“我们风恕倒是没有这等对歌择婿的风俗,不过风恕男儿却是最为疼惜妻子,若是丈夫惹恼了妻子,需得在亲友面前向妻子赔礼道歉,一个月内为妻子为奴为仆,妻子若是叫他唱歌跳舞,他也是得做的。”
风卿此时有些熏熏然,一听这话,当即鼓掌,“这个好!”这相当于前世三从四德的男人啊,风恕国这点到倒是开明。
“所以,清风可以考虑嫁来风恕。”
君允皱眉,举杯对蔺期道,“听闻三皇子一路走来甚是不太平,今后回国,若有需要,本王愿襄助一二。”
蔺期眸色一深,清王能力出众,观如今天乾局势,得他今日一言,也是不虚此行,举杯一碰,“得清王此话,子遇喜甚!”当然不再讲风恕国夫妻间的相处之道。
风卿出门时,天尚午时,烈阳当空。待几人畅饮完出得门来,已是繁星满空。
风卿站在门口等如意让车夫驾马车过来,君允对另外几位微醺的酒友道,“本王尚有几句话已卿儿说。”
秦尧哼一声甩袖先走,南宫垚则对风卿道:“待过几日我去府上看看小乖。”几人便在仆从的搀扶先后上了马,拍马离去。
风卿自是听到了君允的那句话,她当即马车也不等了,带了洗墨便匆匆往巷子口赶。走得一半就听身后马蹄泼雨般响起,刚要侧身让开,腰间已是一紧,人被提上了半空。身后洗墨一声惊呼,头顶君允低声沉喝,“你们先回去,本王借你家小姐说几句话。”
风卿此时被他箍在胸前,他一说话,胸腔便低低震动,一阵热气爬上她的耳朵,她暗自着恼,左手肘毫不客气的击向君允小腹,立刻便被他左手用力握住,他低笑一声,“想谋杀亲夫?”
待她手一缩入袖中打算拿些“小玩意”来招呼他时,君允环在她腰间的手已是飞速的走过了她的周身大穴。这会儿风卿的脸是真的全红了,气的。她咬牙怒喝:“你到底想干吗?”
耳边一阵热气袭来,他低语:“别动。”
风卿气结,姑奶奶想动也动不了啊,这不是被你点穴了么。
他似看穿,一声轻笑后,又道,“也莫吵,不然,本王就亲你。”风卿气了个倒仰,原本想狠狠骂他几句,此时也只好乖乖吞回肚子。索性将自己当做一根木头,任他搂着腰将自己带去不知名的地方。
君允带她出了城,原本入夜后紧闭的城门也不过是清王爷漫不经心亮了一下令牌便恭敬的打开了。三炷香后,两人已立在了郊外的一处山头。
君允将包裹着她的披风掀开,一阵带着花香的晚风拂过,风卿的眼前便落满了星星。
星星们一闪一闪,如在跳舞。仔细一看,原来是山谷中漫天飞舞的萤火虫,与漆黑夜空中满坠的星子连成一片,如同许许多多灵动的宝石闪烁。
君允的手拂过,解了她的穴道将她抱下马来。风卿的身体一时还僵硬着,站立不稳只得倒在君允的身上。
他似乎颇为愉悦,胸腔里一阵低沉的震动。不过此时大好的揩油机会,清王爷却君子了起来。他将披风铺在地上,扶着风卿坐下。
见风卿扭过头去,他一声轻叹,“卿儿,我们有多久没好好说话了?”
风卿不想理他,只是默默看着眼前轻灵飞舞的萤火虫,难得此人竟还有此心思。
君允在她身旁坐下,一阵青草混杂松子的清香随风飘来,他也不等风卿的回答,径自说了下去,“你不必回答我,今天你且当我只是个老朋友,莫要多想。”
“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你才不过五岁的小丫头,却稳重聪慧的如同一个大人,将我从数百名追兵的手中,带到了济恩寺,还为我解了奇毒。”
风卿不禁也想起那一次,原本她是很不想惹麻烦的,果然这一沾染,便将自己搭了进去。
她不禁闷闷不乐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那次,是在我家花园。”
君允诧异转头,“你果然记性奇佳,我原以为你不会记得,那时的你才三岁多点吧?在上书房遇见你时,我便知道那个小丫头也是你了。如此可见,你我的缘分深厚。呵呵,只是如今想来,最初的相遇竟都在我被狼狈追杀的时候。”
风卿伸手抓住一只飞近的萤火虫,再小心张开,萤火虫打着的灯笼一明一暗,像她晦暗不明的心情。萤火虫在她手中转了两圈,扬翅飞走。
她忽转头看他,“所以,你才会如此执着,不顾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