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绕指柔
哈特之后的每天都在陪着萨莉儿，陪着她吃饭，陪她散步，帮助她换洗伤口，每晚萨莉儿睡熟后，哈特就会来到隔壁的房间休息。
这里的主人从来没有露面，但是，给了他们所需要的一切。哈特用最大的耐心，慢慢地，慢慢地接近萨莉儿，让她熟悉自己。他会给萨莉儿讲一些知识，帮助她恢复学习能力，还会将以前的事情编成故事讲给她听，希望得到她的回应。萨莉儿不再害怕抗拒哈特，渐渐接受了他的伴护，把他当做普通的伴护机械人对待。他们每天都会散步，晒晒太阳，听听音乐，看看星空。
曾经，太阳和月亮对于他们来说是多么奢侈的事物啊！他们在地下，偶尔采集苔藓的时候，会到夜光苔藓的洞穴去，那满洞顶的夜光苔藓，好像夜空繁星璀璨斑斓，只是不会闪烁。如今，可以真正沐浴阳光，仰望星空了，哈特却觉得心中无比寂寞。
（也许这样也好！）
哈特想，等到自己离开人世的时候，萨莉儿会认为她失去的只是一名伴护机械人，她就不会伤心如他了，以后会有其他伴护机械人取代他的位置。
萨莉儿睡熟了，哈特回到隔壁的房间，他象征性地躺在床上，接通电源充电。
——距脑死亡还有10天！
又是这样的信息，自从哈特来照顾萨莉儿之后，芭比不再烦他，却换了这样的信息。每晚都会为他做死亡倒计时。14天、13天、12天……现在只剩下十天了。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差别！曾几何时，我还想过，当自己当上族长，要如何改变制度，让世界变得更美好，但是，现在的想法只有希望我死后，有人能像我一样照顾萨莉儿，让他能幸福终老。）
哈特想起瑞菲尔在秘密文件中的一句话：“我希望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会有一位像我一样爱她的男人作她的丈夫！”
（我比你更爱萨莉儿，不仅爱萨莉儿，还深爱着丁吉，那个你不曾见过的萨莉儿的另一面！而如今，我也要追你而去，留下她独自一人了……）
什么对萨莉儿是最好的？哈特思考过很久：无名无利无争执，即使没有资源，也可以自给自足，安静地过完一生。
任何变革都要付出血的代价，政治斗争牺牲的都是无辜者！哈特现在已经失去了斗志，曾经锋芒毕露的派恩斯已经变得萎缩惧怕。他害怕一切不寻常的迹象，甚至鸟群的惊飞，鱼群的惊游，也让他警惕半天。
哈特如往常一样没有回复。
这次不同以往，前几次，只要他不回复，就会没有下文，但这次，显然给他发信息的人已经失去了耐心，他的荧幕上很快又显示了一行字：
——你不想活下去吗？
（活下去有意义吗？）
但是，他还是没有回复。
——你难道不想陪伴萨莉儿走完一生吗？
（是的，一生！但是，我能给她安稳的生活吗？我是S级通缉犯，跟着我要到哪里生活？难道还让丁吉随我到没有阳光的地下？而我对地下城市长所做所为，他定不会让接纳我们！然后，让丁吉为了我而没有朋友，孤独一生？）
——你在犹豫什么？你难道不喜欢萨莉儿吗？你想看到她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
哈特对这个问题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在自己还是派恩斯的时候，有过很多女孩儿，那些自己投怀送抱的女孩儿，总是用一些小把戏，想让自己受到重视，想争夺王子妃的位子。如果是这些女孩子，派恩斯思考的时间都不需要，她们爱去哪里去哪里，爱做什么做什么，喜欢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他都无所谓！但是，萨莉儿，她和以往其他女孩都不一样，这位如白莲花一般纯洁、美丽、聪明、坚强的女孩儿，对他从来没有予取予夺过！
——萨莉儿在离开你之前，拜托你的事情，你完成了吗？
（我做不到，离开丁吉身边一分一秒我都担心受怕，不！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我们感谢你交出了秘密，如果你不配合我们行动的话，很快，就会有别人顶替你的位置，帮助萨莉儿报仇！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你说得对！一个正常的男人，而不是我这样只有人类大脑的机械人！但是……我不想让出我的位置……）
——好吧，那么你认为怎么样的男人适合萨莉儿？
（怎么样的？！怎么样的？！不要跟我提这种问题！）
哈特想象不到任何男人与萨莉儿般配，任何男人站在萨莉儿身边都犹如粪土，任何男人握住萨莉儿的手都令他感觉要窒息，甚至想象到有男人用热烈的眼光看向萨莉儿，他都热血沸腾，想狠狠揍那个家伙！
（不！冷静！在数据上应该有的！在相貌、背景、经济能力各个方面数值一定有相匹配的人！）
哈特想到这里，他瞬间侵入人口系统数据库，开始快速搜索……
（不行！这个也不行！这个太矮！这个太高！这个体脂太多！这个肌肉太少！这个发色和萨莉儿不配！这个蓄须不行！……）
突然，哈特与中央电脑的连接被切断，连接时间定留在五十九秒。
——为什么连接中央电脑？！招来机甲战队会害死多少人你知道吗？你难道还想逃到怀特那里躲起来吗？
这串文字招来了哈特的注意，他立刻产生了怀疑，当即回复：
——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是不是打算放弃萨莉儿和你的人生选择默默无闻地死去？
哈特并没有接他的话。
——你怎么知道连接中央电脑会招来机械战甲？
——你是S级通缉犯，国防最高警备防御对象！你不肯为了萨莉儿报仇？！她现在随时可能被敌人，被斩草除根！
——你怎么知道连接中央电脑多长时间后会激活防御措施？
——常识性问题！你选择躲藏还是战斗？你认为萨莉儿选择躲藏还是战斗？
——她一直在战斗！直到失去记忆之前……
——那你更应该站起来战斗到底！
——我一直后悔，她背后的伤也是我弄伤的！
——和你没关系，是速跳微！既然你对她有愧疚感，更应该帮她！
（速跳微是丁吉起的名字！）
——你说的对，要不是怀特，速跳微估计已经把丁吉吃掉了！
——你拿出和巨兽战斗的勇气！人类微不足道！
——怀特的眼睛，两只大眼睛！
——是六只眼睛！你的选择到底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怀特的事情？
——……听萨莉儿说的！
——你到底是谁？
——名字并不重要！目前最重要的是你的选择！你有没有信心要对抗邪恶？
——她不需要我保护！
——什么？！
——萨莉儿已经不需要我了……
——你！
——我很想念怀特，想念地下的时光……我以为丁吉不会骗我，但是……大家都变了……
——……
——明天我会回地下……
哈特打开连接两间房间的门，静静地走入萨莉儿的房间。他看到萨莉儿背对着他，坐在月光下，正在用软式键盘输入。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放弃了！
——我已经不认识你了，丁吉！你骗了我！
——你不明白！
——那告诉我，为什么骗得我好苦！
——……我不能……哈特！
——遇到你，我变得懦弱了，我怕任何会伤害你的事情！你说我是懦夫也好，说我胆小也好，我都认可！……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你说“怀特”的时候，既然你已经失去记忆，就不可能向任何人提起过“怀特”！你还纠正了我说是我害你背部受伤，其实是速跳微抓的；我为了更确实，特意说错了怀特眼睛的数量……
——是我的失误……
——转过来看着我！
萨莉儿一惊，身体微微颤抖，她转过身，看着月光下的哈特。
“你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萨莉儿心虚地问。
“你什么时候记起我的？”哈特并没有回答，他往前走了两步，却和萨莉儿保持两米的距离，他冷冷地问。
“在你提出要求的72小时，他们提取了你脑中关于我的部分记忆，反复刺激我的脑细胞……他们恢复了我的记忆，因为只有我知道密语的答案。”萨莉儿颤抖地说。
“他们告诉了你，我就是派恩斯？”
“是的！当时我不相信！如果你就是冷血高傲的派恩斯！那么，你接近我一定是故意的！所以，为了验证我的想法，我要求继续装作丧失记忆，试探你的真心！”
“请继续说！”
哈特公式化的语气，冷漠的口气，令萨莉儿想起了自己十一岁时与派恩斯的对话，她一阵心惊。
“……然后……”萨莉儿鼓足勇气继续说，“我发现，你宁可自己静悄悄的死去，也不会再追求瑞菲尔的秘密！”
“哈哈哈……说明我合格了？取得你的信任了？”哈特干笑道，语气中透露着怒气，“这一切都令你非常满意？将我玩弄于鼓掌间，令你非常高兴？”
“不要这么说……”萨莉儿别开眼睛，看向地面。
“你在觉得难过吗？还是觉得自己被揭穿了，对我表示愧疚？”哈特继续对萨莉儿冷嘲热讽。
“哈特，你听我说！”萨莉儿站起身，走向哈特。
哈特退后一步，看着背对着月光的萨莉儿，摇摇头说：“不要，不要过来！你这蛇蝎般的女人！”
“别这样……我求你了！”萨莉儿委屈地说。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她年少时的梦，曾经她也幻想着受到王子殿下的青睐，如今，她在怀疑他的真心的时候，使他受到了伤害。
“我明天回地下，剩下的时间，我只想静静地自己一个人渡过……”哈特转过身，打算离开。
“哈特！”萨莉儿跑过去，从身后抱住哈特的腰，冰冷的钢铁身躯犹如哈特寂寞的心，他已经伤透了心了！
“放开我……丁吉……不！是萨莉儿，我的丁吉只存在于地下，我要回到地下，回到丁吉生活的地方！”哈特将手放在萨莉儿的手臂上，却迟迟没有拉开她的手。
“哈特！转过来，转过来！这次换做你看着我！”萨莉儿放开哈特的腰，一手轻轻扶住哈特的肩，将他转过来。
萨莉儿轻轻一拨，哈特便慢慢转过身。无论何时，他都不可能拒绝萨莉儿的要求，萨莉儿就像女巫对他下了咒语一般，将他这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我可以向你解释……”
“不需要解释，我知道你有你的原由，我理解……”哈特别过脸，像孩子一般赌气看着向窗外的月光。
“你现在不想听我说任何话吗？”萨莉儿双手捧着哈特的金属脸庞，让他看着自己。
哈特盯着萨莉儿的眼睛，这是一双多么美丽的眼睛啊，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芒，绿色的眼眸，还有一抹彩虹般的光。在地下时，哈特就为这双眼睛着迷，因为这双眼睛是黑暗地下世界唯一闪烁灵动的东西！哈特如同着了魔，忘记所有的气愤，忘记自己被蒙蔽的耻辱。
“不……”哈特半天才吐出一个字，看着萨莉儿的眼睛，令他很难说出拒绝的话语。
“我不会说一个字的……”萨莉儿没有再继续说任何一个字，她踮起脚尖，闭上眼睛，吻上了哈特冰冷的唇。
（哦！萨莉儿……）
哈特在心中想，萨莉儿的吻令他的心如同室温下的黄油慢慢融化，他的大脑已经失去理智，无法思考，他的手自然地扶住萨莉儿的腰。
哈特把萨莉儿连腰抱起，轻轻地将她放在床上，萨莉儿躺在月光交织的床上，仿佛夜之精灵，在呼唤着哈特……哈特顺势卧在床上，伏在萨莉儿身上，他用唇回吻萨莉儿，但一股电流令萨莉儿推开了哈特。
“哈哈哈……在接吻的时候被你电到的女人，我是不是唯一一个？”萨莉儿笑着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
“呵呵，不尽然！”哈特不怀好意地笑了。
哈特躺平，让萨莉儿枕着自己的右手臂。
在地下，他们也曾经这样坐在月光苔藓的洞窟里，就这样静静地，什么也不说，享受着彼此依偎的时光。
“阔别了七个月的吻，竟然用机械身体……”哈特想恢复自己，用自己嘴唇吻萨莉儿，用自己的手指爱抚她，用自己的身体拥抱她。他抬起左手，用手指摩擦自己的金属嘴唇，若有所思地说，“遗憾……”
“哈特……”萨莉儿试图开口。
“今晚什么也不要说……”哈特轻柔地说，他搂住萨莉儿的肩，轻轻地拍着，“放心，没事！睡吧……”
“嗯！”萨莉儿调整了姿势，向哈特依偎地更紧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