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婧第二次去陈启家,迷路了。
版型和格局都一模一样的别墅群,像绕进一个大型迷宫里,怎么也找不到出口。更悲催的是,她连陈启家的门牌号也没记住,连问个人都困难。
怎么这么蠢!
眼看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陶婧急的满头大汗。
好在存下了陈启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两声便通了,话筒里传来一个悦耳温醇的声音,“喂?您好?”
陶婧一时紧张,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陈启不知怎么知道是她的,问,“是陶婧吗?”
陶婧张了张嘴,捂着一颗狂跳的心,这才开口说道,“是我,陈老师……我迷路了,能不能告诉我你家的门牌号……”
陈启问,“你现在在哪儿?”
陶婧看了看周围,旁边那栋别墅前面的门牌号写着“19”。
陈启让她站在那儿别动。
几分钟以后,他从另一个路口走出来,抬眼便看见陶婧。她还和那天来时一样,简单干净的白色T恤,皮肤白皙,尤其后脖子到耳朵那一块,在光下几近透明般,牛仔裤包裹下的腿笔直匀称,此刻,低着一颗脑袋,脚尖擦着粗糙的水泥路面,百无聊赖的样子。
听到脚步声,陶婧闻声看过来,目光触到他的瞬间,有一丝躲闪和恍神,很快又恢复如常,恭敬地站直身体,还是微微低头的模样,叫他“陈老师”。
陈启心想这称呼看来一时改不过来,她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反正只是三个月时间。
陶婧跟在陈启身后,阳光将他挺拔的身形打下一束。
陶婧盯着他笔直的背脊,想到了松树。
陈启爱干净,家里也很干净,陶婧一时不知从哪里下手才好。而陈启呢,一进屋就上了楼回自己房间,把屋子让给她打扫,丝毫不在意她是个外人。
等干完了所有活,已近中午,陈启还在房间里,陶婧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告辞一声。她把垃圾袋放在门口,给陈启打电话告告诉他屋子收拾干净了,饭也做好了,她准备走了。
陈启问,“你不留下一起吃吗?”
陶婧愣神的当儿,楼上房间门打开,陈启拖着拖鞋走下来,一边在电话里对她说,“吃了饭再走吧。”
忙碌一个上午,肚子的确是饿了,陶婧心里确实也希望留下来的,便走进厨房去端饭菜上桌。
没过会儿,陈启进来,洗净手,看见陶婧背对着他站着,两手搓着耳垂,显然被烫到了。他走过去,站在她身后。
陶婧感觉有人走近,正要扭头去看,一只手伸过来,取过挂在墙上的一对防烫手套,陶婧刚准备去接,才发现陈启把手套戴在了自己手上,一边对她说,“这我来拿,你把饭盛好拿出去。”
陶婧有些反应不过来,在原地怔忪的片刻,陈启已经端起蒸锅里滚烫的盘子往门口走,她立时醒悟过来,连忙抽出碗柜取出碗来盛饭。
她只盛了陈启一个人的饭。
陈启看了眼桌上那只饭碗,问她,“你的呢?”
陶婧指了指厨房,“我去厨房吃。”
陈启坐下,捧起碗,下巴点点对面的座位,“一起吃。”
平淡的语气,却更似命令的口吻。
陶婧盛了饭,走到陈启对面坐下。听到陈启说,“以后在我这儿不用拘束。”
他没有抬头看她,顾自吃着饭。
陶婧低着头“嗯”了声,又觉得不够,继而补了一句,“谢谢你,陈老师。”
陈启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问,“为什么谢我?”
“你让我和你一起吃饭。”
陈启笑,“就为这个你就要谢我?”
“要的。”陶婧认真道。
陈启不置可否,心想这女孩真有趣。却是第一次认真地审视她。
话不多,老实,吃的了苦,一看便知是农村来的,有些笨拙、柔弱,让男人不自觉产生一种保护欲,长的呢,还过的去,耐看型。这是他从未接触过的类型,有趣、新鲜。
再有趣再新鲜的事物,陈启还不至于和一个小保姆动真格,那时他也不过生了好玩的心,想逗逗她而已,谁料后来会爱上,才知最初那份生起的玩心不过是他为自己找了个接近她的借口,亲手掘了个坑把自己给活埋了。
饭菜上桌,容阿姨在围裙上擦了把手,“我去叫小婧她们吃饭。”
陈启说,“还是我去吧。”
容阿姨欢喜的很,连连点头,“好好好。”
陈启上楼,女儿的房门开着,软绵的童稚嗓音从里面传出来,他走几步,靠在门框上望着里面的母女俩。
陶婧坐在床上,手里端详着一张照片,眼眶微红,女儿坐在她旁边荡着小腿儿叽里咕噜的说着话。
“爸爸!”小姑娘看见爸爸站在门口,跳下小床,飞奔过去。
陈启弯身抱起女儿,陈雨馨就势在爸爸脸颊上亲了一口。
陶婧下意识把照片往袋里藏,慌乱地站起来,陈启已经走过来了,他一手抱着女儿,另一手伸过来拉她的,“吃饭了。”
陶婧点了一下头,不露痕迹地脱开他的手,走去前面。
陈启握紧空出来的手心,无声地望着她的背影,从心底涌上来的怅然。
他知道陶婧喜甜食,特意叫容阿姨多做了一些偏甜口味的。
然而,她如今不同往日,病还未好全,甜是万万碰不得的。一桌子菜,只有陈雨馨吃的欢畅,陈启也不爱吃甜食。
她还是如常习惯地吃着白饭,默声不响,陈启夹了一筷板栗鸡翅进她碗里,她拨着覆在上面的鸡翅和板栗,拨了好大一会儿,就是一口不吃。
容阿姨看看陈启,陈启脸色不虞。正要说几句解围,陈启取过来陶婧的碗,把菜全部拨到自己的碗里。
陶婧手里仍拿着筷子,半天没动,喉口哽咽,她咬着嘴唇,拼命忍住,低下头努力把饭往嘴里送。
陈雨馨天真烂漫,不知爸爸妈妈之间的矛盾,喋喋不休吵吵嚷嚷开心不已,容阿姨见状,在旁说着好话,不停地给陶婧夹菜,气氛总算没有太僵。
陈启一声不吭吃完饭,搁下碗走上楼去。
陶婧再也忍不住,眼泪一颗接一颗砸进饭碗里。
吃完饭,陶婧帮容阿姨收拾残局,被容阿姨推回去,“碗我会洗,桌子我会擦,你快点上楼,好好哄哄先生。”
陶婧犹豫,容阿姨把她往楼上推去,“心平气和坐下来,有什么事不能交流的,该解决的事总得解决是不是,何况现在还有个孩子,这孩子啊,怪可怜的,没有娘的孩子总归不一样的,先生啊,也可怜,一个大男人,拖着个孩子,小婧,听我一句劝,就是为了孩子,天大的委屈你也要忍,不能再冲动了。”
容阿姨的话有道理,可是……
她和陈启,真的能回去吗?
她知道不可能,不可能再回去了。
与其长痛不如短痛。
陶婧鼓足勇气,上楼。
陈启在书房。
陶婧敲了两下门,推门进去。
他低着头书写,听见她进来也没抬头。
她把一杯茶放在他桌上,“我有话和你说。”
他这才抬头来看她。
“我不能和你演戏,即使为了女儿也不可以。”陶婧说完,深吸了一口气,不去看陈启,“我要回家了……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包括你对女儿的教育,全都谢谢你……”她说不出话来,扭头要走。
陈启撑开椅子,大步向前,一手撑在门上。
随着砰地一声关门声,陶婧不自禁缩了缩脖子。
他将她堵在墙角,低头看着她,“你以为你走得了?”
一步步,越逼越紧,几近贴合。
陶婧用手去推他,“你理智点,陈启……”
他不听她的求饶,咬上她的耳垂,声音低哑迷离,“我的理智早就没有了……”
他的手垫在墙壁和她的后脑之间,手指抚上她的唇,沿着唇线细细描摹,眸光愈发暗沉,呼吸开始乱了,熟悉的感觉袭来……
她像木头一样,一动不动,不反抗更不迎合,男人咬着牙隐忍,“睁眼!”
陶婧不从,这回索性把脸一块扭向一边,嫌弃的模样。
身下衣衫不整的女人满脸的抗拒和不从,陈启忽然失了兴致。他把东西塞进裤子,整理好衣服,摔门而出。
室内恢复安静,陶婧睁开眼睛,灯光陡然刺进来,眼泪流出来,她蹲下身掩面哭泣。
大铁门哐当一声,她知道他出门了。
整理好下楼,空无一人。容阿姨带着雨馨去逛超市了。
她想起来,晚上的药还没吃,最后一帖药了,明天是复诊的日子。
陶婧给容阿姨留了张字条,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