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锋虽然对羽田有了些警觉,还是决定晚上照常去王府。第一他怕敌人乘虚而入,第二真想快一点找到琥珀双叶,因为他对京梅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何况他的搜索工作完成了三分之二,相信只要琥珀双叶在王府,他已经逼近了收获点。但是为了预防意外,他在王府外面,南北两个出口都安放了暗岗,这样即使鬼子封锁了王府,他们照样可以逃走。
岳锋自认为做了双保险,还是太看轻了羽田。岳锋的理由在于,羽田并没有发现暗道,所以出口是安全的。可是他犯了常识性的错误:既要守护暗道,就不能只派单兵,这本身就是矛盾的。
他不知道的事实是羽田已经发现了暗道,并大致猜出了王府外面出口的位置,主动权就握在了他的手里,做事一向严密的羽田,只要做事就不会给对手留下空隙。因为时间太紧,又怕惊动岳锋,羽田并没有派人去王府外面的公园搜索。不过在羽田看来,鬼子兵力雄厚,可以拉大网,岳锋即使能够逃出暗道,也很难逃出包围圈,只要里面打响,鬼子会把整个公园包围,看来这一次岳锋是在劫难逃了。
天黑之后羽田已经部署完毕,但是并没有发动围攻。他要等夜色深一些,确信岳锋在王府后再行动。
那么岳锋是不是有了感觉?没有,他并不知道对面的敌人不是山本了。按照过去思维,山本是他手下败将,不会弄出什么新花样,他可以按部就班的做自己想做得事,因此和董玉明进入王府后,让董玉明守候在出口,自己就进入地道开始找宝,他相信,只要宝物还在地下,马上就该见天日了。
羽田的安排是这样的,当他带人进入王府,外面的行动立刻展开,把他估算出的出口位置封锁。在包围圈子里面的人,不管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一律暂时缉拿,等到抓住了岳锋后,由他们来指认同党。如果岳锋并没有派人看守通道,抓不到人也堵死了岳锋的退路,而他带着人进入地道进行追击,这样岳锋就是孙猴子变的,也等于掉进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炉,想逃出去只能企望老天爷了。
时间到了晚上九点,羽田认为可以了,亲自带着一小队鬼子,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王府的正门前,命令手下人用铁钳绞断了门锁,特务们就一窝蜂似的涌了进去,立刻占领了整个院子。羽田命令部分鬼子守住大门,就带着其余的鬼子进了厨房,秘密通道入口就是厨房锅灶。那么羽田是怎么发现的?
原来,羽田白天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像松井他们挨间屋子去搜。根据他的经验,如果房间里有暗道出口,肯定不会在显眼的地方。像大厅,书房,卧室之类的地方,谁都可能想到,应该是个大家不容易想到的去处,因此他专门往这类对方巡视。来到厨房的时候他立刻感觉不对,因为长久不使用的厨房应该是一个堆满灰尘,充斥霉味的地方,如今这里却比较干净。当他走到炉台前,台罩上面居然没有灰尘。一个废弃的炉台没有灰尘,这本身就有问题了。他慢慢得端起铁锅,下面黑乎乎的看不出有什么,用手摸去,冰凉,像是铁板,还有一个突出的抓手,一切都明白了,羽田把锅放回原处,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尽管岳锋一直在盯着他,但是因为不能太靠近,所以羽田做了什么并不清楚。羽田在里面待了不到一分钟,岳锋当然不会想到他已经发现了暗道入口,这就铸下了大错。
“游江,你带两个人看住出口,其余的人和我一块下去。”羽田说完命令鬼子把洞口打开,同时命令其余的人闪开,免得被里面射出的子弹打伤。
羽田在外面就要攻击了,里面的情况如何,岳锋还没有准备?当然不是,羽田带人冲进院子董玉明就发现了。看着满院的鬼子,董玉明知道跑不出去就进入了暗道,快速地找到了岳锋,告知了外面的凶险。
按照一般人的习惯,遇到了这种突发状况,大脑失控是常态。但是也有人是例外,岳锋就属于例外这种人。到了面临生死抉择的关头,岳峰的大脑到清晰起来,因此他的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画面是白天见过的羽田,知道遇到了强大对手。对方仅仅是白天在王府转了一圈就找到了破绽,这个人一定聪明绝顶,工于心计,因此当董玉明建议顺暗道逃走他没有表态。因为他心里明白,羽田既然发现了暗道,怎么可能不会想到暗道有出口,既然想到了出口,又怎么不会派兵围堵?后面有追兵,前面有围堵,能够逃出去的希望只有千分之一。希望虽然渺茫,岳锋还是要赌,赌羽田没有找到外面出口的具体位置,赌奇迹发生。
“走,鬼子很快就会下来,你在洞口放上手雷,不能让他们不带血的进入,这样会迟滞一些时间。”
董玉明答应了,立刻安放好了手雷,然后两个人以最快得速度向出口跑去。
可能有人会问,出口不是留下了留守人员么?是的,岳峰不会留下巨大的疏漏,但是山本指挥的鬼子出现得太突然了,把这里围住之后,两个留守人员连开枪机会都没有,哪里能够反抗,只好把枪藏在地下,远离了洞口,装作无事来这里休闲的懒汉。这样做得结果是被鬼子抓起来,但是没有引起鬼子怀疑,因为公园里经常有这样的闲人。他们自己都泥菩萨过河,当然无法帮助岳锋了。
幸运的是,山本虽然带着鬼子围住了公园,但是不知道洞口的具体位置,又没有时间仔细寻找,这样就给岳锋留下了空隙。问题是,就算岳锋出了暗道,面对铁桶一般围困的鬼子,根本就杀不出重围,除非外面有人接应。
岳峰还是很幸运的,当他快要来到出口听见了爆炸声,知道鬼子正在下暗道,遭到了董玉明预设手雷的伏击。只是岳峰明白,这种拖延战术非常有限,很快羽田就会带着鬼子追来,此刻的他没有选择了,只有一条路往外冲,是死是活顾不得了。
岳锋让董玉明准备好手雷,洞口如果被鬼子发现,就用手雷开路,如果能够安全上岸,就靠近鬼子的机枪手,炸死对方夺取机枪,这或许是冲出去的唯一希望。因为岳峰明白,指望两把短枪杀出重围,只能是现在的电影,电视剧中的YY,到了真正的战场,短枪是没有多大作用的,岳锋明白这一点。
“上面就是出口,我们的动作一定要快。出去后,如果附近没有鬼子,就按我说的,夺机枪,不管能不能够夺到机枪,我们都要尽力往外跑,出去一个是一个,不能恋战。”岳峰严肃地说。
廉亲王府的暗道出口设计是世界水准的,它并没有按照常规设在假山石旁,也不是设在花坛里,而是设在小路旁,上面有固定好的躺椅。人们坐在上面椅子不会动,看起来椅子是死的,其实插销被地洞里面控制。幸亏山本没有去找出口,否则他就算把地面推平了,也未必会发现洞口。廉亲王当时一心争皇位,仇家不少,他做事本来就工于心计,所以未雨绸缪,亲自设计了暗道和出口。如此的杰作,除了他这样的聪明人,一般人真是想不出来。
山本按照常理推测,怀疑洞口要么在假山里,要么在花圃里,所以注意力重点就放在那里。当岳锋掀开躺椅,探出头来,离他最近的鬼子也有二十几米,尽管鬼子打开了车灯,还是不能让公园里都亮如白昼,所以鬼子并没有发现岳锋。如果后面没有追兵,岳锋就有时间寻找机会,偷偷靠近鬼子外围,突然袭击,杀鬼子一个冷不防,凭他的枪法和武功,说不定真能转危为安。但是这种假设不成立,因为他的对手是羽田。
岳锋匍匐在地上,只扫了一眼就知道根本冲不出去,鬼子太多了,鬼子的身子都冲着园内,手里的枪平端着,不用说,保险机已经打开。如果他开枪,立刻会引来一片枪声,就算不被打成刺猬,鬼子就是用尸体堆也会把他压死了,而后面的追兵马上就会到,两头都是死路,看来今天是难逃生天了。岳峰刚才还想夺取机枪,现在想起来觉得可笑。
“站长,拼了。”已经爬上来的董玉明小声说。“妈的,干掉一个够本,干掉两个赚一个。”
岳锋虽然不主张和鬼子拼命,只是想想眼前的处境,心说只能如此了,就举起了手枪。但是此刻奇迹出现了,就在岳锋举起手枪要扣动扳机的一瞬间,暴雨似的枪声从外面响起,岳锋当时的第一感觉就是听见了生命召唤,在鬼子转身卧倒,枪口对外的一瞬间,豹子般的跃起,奔向了林木最高大,最茂盛的那片林地。枪声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想让岳锋死,派来了奇兵?
非也,就算老天爷要清算鬼子的罪恶,也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原来是京梅讨来的救兵。那么京梅怎么知道岳锋会遇到危险?难道她能掐会算?当然不是,是北平地下党负责人老曹的安排。小鬼子要用琥珀双叶换取潜艇的信息被老曹知道后,他立刻意识到事情的重要,马上和华北局取得了联系。鉴于共产党在北平的武装力量不够强大,华北局指示:尽一切可能,配合国民党军统完成保护琥珀双叶的任务,老曹就命令京梅负责这项工作。
山本指挥得部队为了隐蔽,天没有黑就出动了,虽然没有逼近廉亲王府,但是住进了廉亲王府几里地的军营,负责监视山本秘密住处的地下工作人员把这个消息通知了京梅,京梅赶到那里立刻意识到了危险。因为她知道,岳锋每天晚上都去王府,山本调了那么多部队,显然是发现了什么,她立刻把消息告诉了老曹。老曹顿时感到问题非常严重,就命令她找到岳锋的联络员,通报情况,然后命令共产党地下锄奸队赶到现场,视情况对岳锋进行帮助。
如果是过去,岳锋不再的时候,京梅很难找到军统工作站,因为保密需要,军统是不准外人介入的。但是当岳锋把工作重心落在寻找保护琥珀双叶上,双方成了合作关系,加上京梅给岳锋留下得印象太好,所以岳锋就破例地告诉了京梅紧急情况下,去一号站的联络方式。
北平工作站本来已经遇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是岳锋到来,才让他们死灰复燃,恢复了生机,如今听说岳锋要遇到危险,在家的军统几乎倾巢出动,而老曹也差不多把整个锄奸队派了出来,第一枪就是锄奸队打得。
山本带了一个小队的鬼子,还有部分警察,按理说对付岳锋几个人兵力是足够的。只是他没有想到,会有人看破他的阴谋,居然敢在京城里和他明火执仗的对着干。要知道,只要枪声响起,军营里的部队立刻就会赶到,这不是找死?
岳锋跑进了树林是因为那里不但可以在屁股上袭击鬼子,还因为那里靠近公路。因为岳峰明白,他的部下如果没有看见他生还,绝不会逃走,这是要命的。在这里和鬼子缠斗,鬼子的增援很快就到,到时候别说救不了他,所有进入这里的人都很难脱身,所以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尽管不是最佳也顾不得了。
当他离鬼子小队还有二十几米就扔出了手雷。距离这样远,董玉明自信没有这个本事就选择了开枪射击。
随着手雷爆炸,盒子枪的射击,鬼子有些懵了,尤其是警察,因为他们刚才还占有绝对优势,现在变成了腹背受敌。一部分人开始逃串,队形自然就乱了,本来严密的封锁出现了缺口。岳锋并不需要很大的空间,在连续扔出几颗手雷之后,借着爆炸腾起的烟雾冲出了树林。
马路上子弹横飞,看不清自己的人在哪里。岳锋正要冒着弹雨冲过马路,一辆摩托车风驰电掣般的“飞”了过来,岳锋想也没有想,一个飞身就跳了上去,飞驰的摩托车根本没有停留,穿过弹雨就消失在暗夜里。
“喂,我的弟兄还在战斗。”
“你以为他们是傻瓜,瞎子?看不见我的摩托车?”
“是你!”听见声音,岳锋倒抽一口凉气,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冒着弹雨来救他的,会是娇巧玲珑的京梅。看来她不但胆大包天,还身怀绝技。
“当然是我,你以为会是谁?”
“这么说,是你发现了山本的阴谋,通知了我手下的弟兄。”
“我们的锄奸队也出动了,否则就凭你手下那几个人,能够吸引住鬼子?”
“我们现在去哪里?”岳锋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先把摩托车丢掉,不能留下路标,然后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鬼子明天一定会进行地毯似的搜捕,你的目标太大了。”
“看来你已经选好了地方。”
“对,这里不远处有一家养猪大户,老板和鬼子很熟,鬼子的猪肉有很多是在这里采购的。”
京梅没有解释为什么选择一个常和鬼子打交道的人,当然岳锋也不用她解释就明白了这里的诀窍。有些看似危险的事情,有时候是最安全的,说明京梅很懂灯下黑这个道理。
“我把你送进那里,然后我去处理摩托车,你不会感到孤独害怕吧?”说完这句话,京梅“嗤嗤”的笑了。
岳锋没有回应。他自身安全了,脑子就不老实了,他在担心弟兄们能不能够安全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