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桂在桌子下轻轻地扯了许佩凌一下,许佩凌全然不管,纵观天下,谁又敢对太子殿下这般鲁莽,难道是龙游浅水遭虾戏?
逸风沉吟道,“自古以来以酒会友的雅趣不少,难道许侍卫觉得是我们主人做得过分了?”
双方的心中都憋着气,掌中早就集聚了真气,只等着在觥筹交错之间展露了双方的豪气,逸风素知小主人心性,如今更要护着,不能生出事端。
“那晚逸风侍卫夜闯我的住所,却敌不过我,难道不是因为留了几分力气?”段墨舒淡淡一语,逸风似是突然遭了当头一棒一般。
那个晚上不能抢在段墨舒的前头灭了窗台上的烛火,已是一段黑历史。
段墨舒偏偏提起,众人皆寂静无声。
段墨舒又道:“如果侍卫觉得此事颇有义气,就不会心慈手软,最终败下阵来。”
逸水打着哈哈:“好汉不提当年勇,太子殿下是不是醉了,说这种话?”
许佩凌心想周遭都是什么人,一个个这么大的口气?
当初自己孤身带着段墨舒闯进药林谷的时候,洛盼桃就在怪声怪调地提醒自己,不能被段墨舒骗了,可是在许佩凌的印象中,段墨舒分明念念不忘与洛盼桃的三年之约,中间必然是错开了什么误会。
只是自己如何去劝,京中凌贵妃情况危急,若是这个时候劝了太子,让他动了凡心,岂不是让逆子得逞?
段墨舒笑言:“我不像你的二哥,要醉就醉,不愿醉就不醉。”
逸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洛盼桃打了个哈哈,浅声说道,“我也累了,你们各自尽兴。”
说着便缓缓地起身,桌上的饭菜还没怎么动,这个纤纤玉人已不想再食了。
谷芽儿知道洛盼桃是无肉不欢的,今天吃得这么少,后面必有计较,故而笑着说:“小师叔难得的吃得少。”
段墨舒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继而收敛了神色,窗外习习晚风倒能让心情舒爽一些,只是与晚上的心境实在不配。
“你知道多少我的食量?”洛盼桃看似温言,话里头多的是计较,谷芽儿一时之间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能默默地低下头去。
逸风亦站了起来,“我送主人回去吧。”
洛盼桃环顾四周,笑着说:“不用,几步的功夫,不打扰你们的雅兴了。”
说话之间早已款款走到门外,一阵狂风袭来,洛盼桃差点就站不住,逸风眼疾手快地扶了一下洛盼桃的腰肢,而后发现自己失礼,连忙将手撤开。
一丝不爽快从洛盼桃的心中拂过。
“我说了不用了,快进去吧。”洛盼桃微言道。
逸风的眼前不自觉地浮现了刚才洛盼桃称自己看到神秘人的场景,便轻轻地在洛盼桃的耳边说了一句:“主人忘了刚才那神秘人的事情了吗?”
背后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洛盼桃的嘴角闪过了不为人知的微笑,是啊,现在是最好的追查时间,只是两人同时离开的目标太大,便小心地伸出了三个指头,逸风深以为然。
这是两人约定好的暗号,意在约三刻之后见面。
逸风看了洛盼桃一眼,之后心领神会地扶了扶额头,说道:“主人若是执意自己离去,我也不能瞎跟着。”说完之后,转身复又落座。
谷芽儿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些年的相处之下,怎么会不知道小师叔傲娇的本性嗯?闹这么一出,不过是要欲盖弥彰吧。
耳边还能响起师尊的四字谏言——
“清静无为。”
只是要达到清静无为的境界是要耗费一生本事的,他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孩子,纵使有这样的志气,也不能抵挡心中的热血奔腾。
刚才月光下的老者是不是师傅?师傅何时能出关?
谷芽儿静静地想着,一顿饭下来,觉得甚是索然无味,其余的人也是懒懒的,各自心怀鬼胎,随时践行之宴,却一点都不痛快。
洛盼桃来到了一片草甸之中,这一处草甸是她和谷芽儿辛勤忙碌的成果,远处遥相对立的是浮碧亭和澄瑞亭,名字也是两人各取一个,分别寓意接天莲叶无穷碧与澄澈祥瑞。
亭子东西对称排列,两处方亭横跨于水池之上,皆朝南一侧伸出抱厦,呈上圆下方、十字平面之多角景色,师尊最追求自然通透的景象,据说当年修建此处亭子的时候是受了天圆地方的影响,如今放眼望去,浮萍连连,含苞待放,很是秀丽。
委身上了浮碧亭,长袍盈盈,神清气爽。
洛盼桃没来由地想到了前世在后宫之中的日子,每一处的焦灼等待如今看来好像都是绝妙的讽刺,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便是觉得这辈子再没什么人可以像她前世的寝殿那样,给她实打实的幽闭感了。
且说京城之中,皇帝的膝边还靠着兰彩贤。
刚才皇帝的三言两语已经将她的底细全盘托出,兰彩贤是秋德的人,自然能处变不惊。
只是她面对的是九五之尊,倒是要另当别论了。
秋德早前与她交代过,这个皇上心思深沉,纵然是自己怎么防着,也没办法抵挡他的猜忌。
如此看来,丞相的话当真不假,可不能在说话上不小心谨慎。
正想着却听到外头的苏选志来报:“皇上,奴才有事要禀。”
宣文帝正在高兴的时候,如今却听到苏选志来扫了兴致,便冷冷地说道:“这个时候有什么好报的,朕不愿意听。”
兰彩贤眉目轻扫,淡然笑道:“皇上,您这样可不要置奴婢于不仁不义了吗?到时候阖宫上下还以为奴婢是红颜祸水呢。”说着便是用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看着宣文帝。
有些许的沉默从两人之间闪过,略想了片刻,宣文帝叹了一口气,说道:“也罢也罢。”
“什么事情,速速说来。”
苏选志说道:“回禀皇上,是芷阳宫中的佳贵人来报,身体不适,还请皇上去看看。”
宣文帝沉吟了片刻,脸上分明有一些不耐烦的神思飘过。
兰彩贤见状,纤细的指甲快速地划过了刚刚剥好的荔枝,佳贵人刚刚失了孩子,如今身心俱疲,又因她陪在皇上的身边,自然要想办法夺宠。
一个小小的贵人算什么,兰彩贤要提防的是她背后的那个太傅。
此前秋德已经交代过,不可与宫中的妃嫔起了冲突。
万事还得以和为贵。
这么想着,连忙起身,在宣文帝的面前盈盈跪拜:“皇上快去吧,若是皇上不嫌奴婢粗笨,奴婢明天再来服侍皇上也是能的,只是今天晚上还请皇上一定要顾惜了奴婢的脸面,去看一看佳贵人才好。”
宣文帝原就恨佳贵人与凌贵妃一派,不过是做做样子,如今也要顾着颜面,便甩了甩手:“也罢也罢,你今天晚上就在养心殿歇下,明天朕与你共进早膳。”
兰彩贤笑着说:“奴婢福薄,怎么能住在这龙气最重的养心殿中呢,奴婢还是回了南府去,明天早上再来才好。”
说着便是深深地跪拜下去,宣文帝知道兰彩贤这个人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如此最好,也不再分辨什么,只是颔了颔首。
兰彩贤这才作罢,连连跪谢皇恩。
在回去的路上,兰彩贤的眼中清冷之色慢慢地浮现出来,刚才在宣文帝的面前强装出来的冷静与平和在这个时候完全消失殆尽,果然,自己还没能进宫,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焉知这佳贵人是不是在未央宫中恨着自己呢?未来的路更是难行了,兰彩贤看了看前路,偌大的长街之上,竟然没有一处地方是可以细细落脚的,因而便也只是微微地叹了口气罢了。
“皇上驾到。”苏选志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佳贵人连忙携着宫人在皇上的面前深深地叩拜下去:“皇上吉祥。”
宣文帝说道:“爱妃身体可是有什么不适?”
纵然是话语里还带着一些的关心气息,可是宣文帝的眼神之间分明是闪现了诸多的不耐烦,那佳贵人轻轻地咳嗽了两声,而后凄惨惨地说道:“臣妾还以为皇上怪罪臣妾的无能,不愿意来见臣妾呢。”
宣文帝跟身后的苏选志使了个眼色,苏选志心领神会地退下,宣文帝才慢慢地扶着佳贵人坐在床榻之上。
有沉沉的香味蔓延开来,宣文帝知道佳贵人最喜欢焚香,如今刚失了孩子,定是加了分量的。
低沉的声音在房间中沉沉地响起:“傻瓜,说这些做什么,朕看你刚刚小产,不要能太过操劳,这些天又政务繁忙,所以便不愿意与你太亲近,怎么你反而觉得是朕冷落了你?”
宣文帝的眼光飞快地扫视了一下佳贵人的宫殿,只见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一柄玉如意,材质很是金贵,是墨玉制成的,整个后宫之中,只有凌贵妃的府中才有这样的配置。
心中难免怨愤——
这个凌贵妃果然是耳根子快,倒是比自己早来看佳贵人了嘛。
他的手冷漠地拂过了佳贵人的后颈,冷冷说道:“佳贵人虽然尚在病中,但是见的人也不算少啊。”
佳贵人听出了宣文帝的言外之意,说道:“后宫中的姐妹多是情谊深厚的,凌贵妃是后宫之主,日日来看臣妾。”
从前和凌贵妃不过是互相依附,如今看来,倒是存了一点真心的。
凌贵妃自诩为后宫的表率,这次也顾念到她的失子之痛,每日都来。
今天叨扰了皇上您的清修并非无奈之举在,只是见凌贵妃藏掖着养心殿中的事情,知道必定有鬼,差遣了人去打听,竟然得知皇上听南府的小妖精唱曲。
所有的愤怒瞬间袭来,就推脱是头疼得厉害,哄了皇上来。
皇上怎么不知道后宫中人骗宠的手段,笑而不语。
刚才来报的太监说非佳贵人的头疼病非得阳气才能震慑住,可不是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