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风的预期中有了些许的停顿,段墨舒的思绪也慢慢被引到了那个时候,那时,逸风以为怕自己对洛盼桃存了什么为非作歹的心思,一定要与自己好好地比试一番,可是只不过是一个挑灯花的小比赛,逸风就已经被段墨舒完爆了,段墨舒的眉眼之间慢慢地蕴藏了些许的冷厉来,他淡淡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只记得和你的兄弟们,和你的小主人相关的事情呢,如今看你这么记挂在心里头,我竟然还有小感动。”
这么说着,便是将手慢慢地缩回去,只能说,很多时候,关于生命的感悟就蕴藏在了这样极细致的东西中,他的眼神中慢慢融化出来的温和的光亮,慢慢地渗透到了逸风的皮肤中去。
“我所记住的,不过是与小主人相关的事情罢了,我也不会主动去想关于你的任何事情,还请你搞清楚主次关系。”
逸风果然是个得理不饶人的,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他的手分明已经触碰到了茶盏上了,一双清秀的手面上,虽然偶尔能看到伤痕,但是最终都会被岁月给掩藏起来的。
段墨舒看着逸风手里头的动作,寻思了片刻之后,才说道:“怎么,我都在这里了,你也不能稍微地腾出一点时间来为客人沏茶么?”
因为,段墨舒分明看到了逸风十分不顾及他面子地取出了一个茶杯,分明就是带着挑衅的意思了。
逸风稍微停顿了片刻,才缓缓地说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在我这里竟然是客人的身份了?明明是你在不断地化解着我的兄弟们对这个组织的信任,如今你却要说自己是客人?”
逸风终于是将这些天来的苦闷全部都说出来了,段墨舒且慢慢地把玩着自己手里头的那个空杯盏,眼神中慢慢地收敛住了得意的光,因为他知道,逸风既然能将这件事这么开诚布公地讲出来,就已经说明,他的心是已经被伤了。
“原来你是一直这么想我的,我以为我跟你说的够清楚了,你兄弟中间产生出来的异心与你和我都没有关系,与他们各自的秉性和人生经历有关系,就比如说逸云这一次的举动,其实你的心里是很好奇的吧。”
逸风冷不丁地被段墨舒说中了心思,其实他的心里面是很想知道的,只是此间的种种,都让逸风有了言不由衷想念,他不愿意让逸云难堪,所以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但是对段墨舒的话就完全不一样了,因为他没有必要考虑段墨舒的感受,终究还是他欠自己和洛盼桃的,他在质问的时候,心里是有底气的。
“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啊,可笑的是,有那么几次,我差点就相信你了,若不是因为我自己看到的东西与你所陈述出来的事情完全不符合,我要被蒙在鼓里呢。”
逸风的意思已经是十分地明显了,所说的,无非就是关于这一次神音娘子的事情,他缓缓地站起来,唇齿之间慢慢地生发出了叹息来,他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以为你的兄弟们,他们的生存环境会比你简单吗?你是个无父无母的,在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是无亲无故,可是逸云呢,他很早就要接受自己的父母被人杀害的现实,你觉得对他来说,这一切是公平的么?”
段墨舒第一次在逸风的面前,将自己的情感表现得这么地真切。
在平时,他是断然不会这样的,只是段墨舒自己心里很清楚,这也算是他们这个队伍最后一个转折点了,如果他们四个兄弟在这里能够冰释前嫌,那么洛盼桃定能看到一个比较好的结局。
这个团队中的四个人,没有一个人会缺,可是如果从这里开始,人心不齐,那么将盼桃解救出来之后,可能也是他们四个人分别的分水岭了,可是很可惜的是,到了这时候了,逸风还完全没有一点的觉悟,还以为自己是在统帅着这个团队的灵魂。
淡淡的悲伤慢慢地覆盖上了段墨舒的思绪,所以逸风的纯粹要是他一直不忍心放弃这个人的原因。
段墨舒的话倒是真的让逸风有了片刻的思索,他且慢慢地止住了自己眼神中不断释放出来的犹疑与排挤,沉沉地说道:“就是因为我团队中的这些人,从小就生活在地狱之中,所以我才希望他们拥有最健全的人格,我说的有错么?”
逸风的眼神中满满地绽放出了清冷的光来,段墨舒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被逸风所说的这句话给震撼了,在每个人都在想着应该怎么去生存的时候,也只有逸风想着要怎么每个人的前途,这纵然是某种程度上的负责任,可是在这时候,却是最没有用的鸡肋。
“你可以将我感动,可是你能让你的兄弟们理解么,在他们看来,你不过是一个循规蹈矩的老大哥,你在用自己的方法去引导他们的同时,不是也给了他们一片的枷锁么?”
段墨舒的声音有振聋发聩的效果,逸风听了,心里忍不住狠狠地一沉,从前与段墨舒谈论这些事情的时候,不过是一些不咸不淡的猜测,可是现在呢,这一次,段墨舒似乎是想要将所有的心意都说出来一般。
逸风不是傻子,他已经猜测出,段墨舒对待几天后的大战已经有更加不同的看法和未知了。
“你今天的表现很是奇怪,不妨告诉我一下吧,你是不是决定了我们这一去很是悲观?”
逸风看着段墨舒的背影,总觉得他虽然仍然可以十分淡定自若地谈笑风生,可是背影已经是完全出卖了他的身体状态,他的背影在慢慢地消瘦下去,倒是还真的没有人会在意他的心思,当初他坚持不动用梁宇国的军队来攻打两国都城的时候,也是自己在对他冷嘲热讽,这么算起来,自己终究是有些亏欠他的了。
“怎么,如今连你也会揣度起别人的心思来了么?”
段墨舒似笑非笑地说着,他且慢慢地转过身来,终于也看到了逸风的手上终于还是将那坐在炉子上的壶子慢慢地倒进了茶壶中,这一次,逸风准备的是两个杯子。
“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了,若是不能从你的身上沾染一些坏脾气来,岂不是也可笑之极了?”
说着,那盖着盖子看起来冷若冰霜的水壶在倾倒入杯中的那一瞬间,竟然是发出了滚烫的气息来。
段墨舒心里暗暗赞叹,要不然就是这个水壶的质量乃是上上等,要不然就是逸风的功力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能够让冰冷的水在他的手中迅速地触手生温。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对于段墨舒来说,都是好事。
这至少在跟他佐证一件事情,逸风这个人并非是他看起来的那样,冷若冰霜。
眼神中慢慢地晃荡而过的是丝丝的温和,他慢慢地走到了桌子前面,说道:“我看你也未必是因为我,主要是因为逸云的秉性让你被深深地影响了吧。”
说着,段墨舒且将自己的指头轻轻地撞击着桌面,桌子上立刻发出了沉沉的响声来。
“他是怎么样的,也与我没有关系了,也许就和你说的一样,他已经完全和从前不一样了,我原来以为自己是可以束缚住他们不断向外扩长的羽翼的,现在才发现,他们原就是不一样的人,是我从前太武断。”
这么说着,已经是慢慢地将那茶盏放在了自己的面前,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这茶盏就在带着淡淡清香的茶水中被冲洗得十分干净了。
“你觉得你很了解逸云么?”
段墨舒的眼神中突然之间翻转过了一阵的心疼来,他没来由地想到了逸云从来就不喜欢喝酒的事情来,是什么样的压力和秉性,才会让一个人蜕化成了他所要表现出来的形象?
无论从什么程度上来说,逸云吃的苦可是要比他所知道的困难许多了。
逸风手里头的动作明显是慢慢地停了下来了,他看了一眼段墨舒,两人在眼神对上的那一瞬间,好像是感受到了对方真诚的心事一般,他沉沉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之前你已经问过我一遍了。”
段墨舒想着,告诉逸风关于逸云喝酒的情况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从逸云自己决定了要与神音娘子和他背后的神秘组织对抗开始,一切就已经在向着更加通透的方向去发展了,反正这件事情,逸云肯定是会告诉逸风的,还不如现在就让自己代劳了。
“其实逸云从来都不喜欢喝酒的,你知道么?”
段墨舒的声音在这样空旷的声音中总是能自带空灵的效果来,逸风果然是整个人都震惊了,他沉沉地将手中的茶盏给放下,说道:“这是什么道理?”
段墨舒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他说道:“从一开始我们就忘记了逸云的命定,他的家族其实是最擅长移形换影的,简而言之,就是说他们的基因中原本就可以迅速地与时间前进的速度相同。”
逸风越发疑惑,阁主收留逸云的时候,虽然他已经算是懂事了,可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到那种能够察觉到自己体内基因特征的那个程度,是谁引导了他的思维呢,又是谁,在这中间做起了牵线搭桥的事情?
段墨舒且看着逸风的眼神中不断绽放出来的疑惑的光,稍微思索了片刻,才说道:“不用想了,从一开始,逸云就已经是完全被掌握在了梁柯宁的手中了,你所看到的所有的东西,也不过是逸云在权衡利弊下想要让你知道的东西。”
段墨舒的手在杯盏上慢慢地摩挲着,那种清冷的感觉不管是过了多久,都是会被段墨舒铭记在心里的,他且沉沉地看着逸风,他且将双手绞在了一起,段墨舒从来没有看到过逸风这么焦虑的样子,段墨舒知道,他定是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