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的厢房里头,彻夜都是要燃着烛火的,这是段墨舒多年在朝堂之上留下的“病根”,在自己的这条太子路上,段墨舒已经牺牲了许多的东西了,也遭到过许多次亲近之人的暗害,即便是在安全系数高的皇宫内院中,段墨舒都要派了重兵把守,且一定是要烛火通明,更不用如今在这药林谷中了,且身边还有一个想要如何害自己的傻姑娘洛盼桃,就算知道她那一点小把戏是没有办法对自己产生什么危害的,但是她身边的那四大剑客可是当真惹不得的。
“殿下,您吃一点吧,奴才这就去给您准备一些汤水,从刚才回来,您就一直在练功恢复自己的元气,想必这会子一定是饿了吧。”官桂的声音沉沉地想了起来,这么多年的武功生涯,逸风早就练就了隔墙收音的本事了,所以只是进到了东边厢房的小花园中,逸风就已经能将官桂所说的话十分完整地听在耳朵里了。
“我并没有很饿,刚才服用了那凝息丸,竟然觉得顿时神清气爽了起来,也不想吃饭了,老东西,你也不需要在这里陪着我了,我纵然有元气可以恢复,可是你好歹是个没有练过武功的人,还是去吃吧。”
“殿下,您这么说可不是在咒奴才吗,您都不吃,奴才怎么可能吃呢,再说了,从前与殿下风餐露宿的时候,便也是饿惯了的,所以也没有关系。”官桂说。
“你这个老家伙,说是不惦记着吃的,可是这话语之间的,还不是在跟我说你是饿了?快去吧,别到时候你自己都给饿病了,那可怎么服侍我呢。”段墨舒的声音沉沉地响了起来,那逸风听着,倒是觉得这个段墨舒是个愿意将奴才记挂在心上的人,便是嘴角慢慢地涌出了一丝的微笑,可是这微笑在瞬间就没了踪影。
“主子,您觉得洛姑娘身边的那四个人是奇怪不奇怪,或者说危险不危险?”官桂思忖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定问出了这一句话,空间中似乎突然之间有了一些沉默,而后段墨舒的声音沉沉地响了起来:“你的意思是在怀疑洛盼桃身边的人吗?”
那官桂何等乖觉的人,听了段墨舒语气有些不对,连忙跪下说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是奴才有眼无珠了去,洛姑娘身边的人自然是要对殿下好的。”说着便是在自顾自地掌嘴了。
“哪个要你这样作践自己了,还不快住手。”段墨舒淡淡地说道,可是这淡淡的话语中分明还有一些的不舍。
“我与你说,这件事情你断不可再去和别人说起,如今谷长留愿意留我们已经是大恩在身了,那四个人即便是最初居心不纯,但是终究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只要我继续把握着洛盼桃的心思,应该就不会祸及自己。”段墨舒的语气里带着一些无奈,纵然自己是一心一意为了洛盼桃好的,可是她又怎么知道呢,只是这样的痴心也不能够在官桂的面前露了出来,否则也是让自己至于险境了,所以就干脆说一个这样的冠冕堂皇的借口出来,也不用费心去解释什么了。
“是,殿下,如今朝堂之上已是波云诡谲了,我们可一定要从长计议才好啊。”听了官桂这么一说,段墨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恨我的这个身子,如果能再好一些的话,我定是可以杀回去的,纵然是迂回曲折之间,也可以让父皇对我不存这么多的积怨与猜忌,只是如今什么都是不能够的了。”逸风听着,便是慢慢地靠近着,段墨舒有了察觉,只是跟官桂使了个眼色,官桂自然是心领神会的,便笑着说:“殿下若是觉得这药林谷中的素菜寡味,不如就让奴才腆着脸面去找那谷芽儿,问他有没有一些可以开荤的东西,要不然殿下可是要吃不消的啊。”说着便是慢慢地退到了一边,另一侧的眼睛却是鼓溜溜地打转儿,直到能够看到了外头的人影才慢慢地放下心来。
“吃饭这一块,你还真不用为我操心了,外头便是站着一位关心我的人呢。”说着段墨舒便慢慢地收了手,将气沉丹田的胸有成竹便是全然地都藏了起来,只是用笑意盈盈的一双眼眸示人。
“殿下果然是好功力的,便是这样也能知道我来了。”逸风说着慢慢地走了进来,看到逸风进来的时候,段墨舒显然是有些惊讶的,而后便笑着跟官桂说道:“你刚才不是好担心我孤身一人吗,如今逸风也能来陪我了,你就快去吃晚饭吧,也不用眼巴巴地等在我这边了。”说着便是微微地抬手,那官桂怎么不知道段墨舒的意思,连忙作了个揖,说道:“是,殿下。”返身又与逸风行了一个礼,方才离去。
“我这饭菜是送过来了,只是仍是不见荤腥的,殿下可千万不要觉得嫌弃。”逸风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眉眼之间全然都是温润如玉一般的光辉,可是段墨舒再知道不过,这四个人中,必定是这个大哥逸风最有骨气了,否则也不可能仅仅是凭着一块玉佩就将自己从这么多的高手之中救出来。
“荤腥不荤腥的,也不过是说着完的,若是你当真了,那可不就是坏了我的苦心了吗?只是我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今天来送饭菜的不是谷芽儿呢,还得劳烦你亲自来一趟的吗?”段墨舒说着刚要坐起来,那逸风已经快步上前,扶住了段墨舒,说道:“谷芽儿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我就毛遂自荐了,还希望殿下不要觉得厌烦。”说着便是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搭在了段墨舒的一处穴位上,那段墨舒何其警觉的人,自然是知道了逸风来打探虚实的用意,便是飞快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笑着说:“让你见笑了,一个堂堂的太子,竟然还这么虚弱,真是不应该啊。”
逸风笑着说道:“我就不知道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当年小主人父亲与母亲在江湖中尚能呼风唤雨,还不是因为得罪了当今的皇帝,而沦落到了家破人亡的地步,便是太子,也有自己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啊。”说着逸风轻轻地转身,看了一眼窗外的明月。
“朝堂之上波云诡谲的,并不是你们江湖人士这么逍遥自在的,我们没有所谓的快意恩仇,有的也只不过是权衡利弊罢了。”说着段墨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大家都觉得我们江湖人士有自己的潇洒在,殊不知我们才是被捆上了枷锁的人,便是为了守护这个小主人,我们四个人就是不断地颠沛流离,便是看到了一点的希望,都会努力地去做了,没想到误打误撞还救出了一条性命。”逸风说着看了一眼段墨舒,那段墨舒也淡淡地回应了一个微笑。
“本王是会记住四位侠士的。”段墨舒说道。
“我们也不需要殿下谢谢我们,只一件事情,若是有人敢伤害了我们家的小主人,便是上刀山下火海的,我们都是会去的,这一点痴心,还希望殿下能理解。”说着便在段墨舒面前抱拳,这个东西让段墨舒不免觉得有些恐慌,以为是要出了什么剑式来,段墨舒的手心已经慢慢积攒了真气,便是放手一搏也未可知胜负。
“殿下不用紧张,我逸风是个稳重的人,今天能与殿下说这样的话实在是迫不得已,若是殿下明白我的意思,就请给我一个明示。”逸风的话里头带着一些凶狠的意思,段墨舒细细琢磨了一番,却实在不知道逸风话里头的意思,原本白天就已经被瘴气之毒所害了,这会子还要在这里听逸风说这么多的废话,一时之间便也没有了什么耐心:“那就请你明示吧。”
逸风冷冷地看了一眼段墨舒,心想,亏你还是个太子,怎么连主动承认的气度都没有,不管是你主动下手还是见死不救,分明已经造成了小主人的痛苦,却还在这里气定神闲地推脱吗,这么想着,便只是冷冷地笑了一下,说道:“今天早上,不知道殿下是去了哪里。”
段墨舒的心头一沉,想不到这逸风在这里等着自己呢,他的心中冷冷地哼了一声,一来实在是不需要在这个不入流的隐士面前透露了自己的行踪,二来也已经答应了洛盼桃的,为了她女儿家的清白,定然不会将今天早上的事情说出去,再说了自己的轻功可谓天下一绝,又是一早就已经潜伏在里头的,怎么可能被谁看了去,便只是笑着说道:“你不是自称隐士吗,怎么也这么愿意打听别人的隐私了去?”说着便是淡淡地笑了,眉眼之间全都是不屑一顾。
“具体的事情,还请殿下据实相告。”逸风也在横眉冷对之间选择了一种不屑一顾的神色。
“我为什么又要跟你说呢?”段墨舒似乎是在嘲笑逸风,纤细的手指头上轻轻地掸去了一些落在衣服上的露水,药林谷中终年氤氲在水汽之中,便是晚间睡一觉起来也会觉得自己的浑身好像是被什么浇透了一样。
“请殿下不要让我为难。”逸风冷冷地说道。
“这房中的烛火还是亮眼了一些,阁下可否愿意帮我稍稍地灭一下窗台旁边的那一处烛火呢?”段墨舒只是笑着说道。
逸风知道,这便是武林之中的暗语了,说是要灭了烛火,实际上是为了比试两人之间的剑术抑或是内力速度,他冷冷地笑着,如是说剑术,自己断然是不会比这个娇生惯养的太子差劲了去的吧,虽然逸风压根不愿意趁人之危,但是为洛盼桃出面的心情实在是太强烈了,以至于这位端庄稳重的大师兄竟然也忘记了一些江湖归与道义了,便是暗暗地在心中较劲了起来,连带着眼神之间也变得狠毒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