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盼桃这么说的时候,全身上下分明是在颤抖着。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什么事情都往石头上撞,其实她完全可以就此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姐,从此就在段墨渊的庇护下过着油盐不愁的日子。
但是总有一股魔力在慢慢地推动着她往前走去。
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在自己的意识还没有完全丧失的情况下,知道事情的真相。
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她也不可抑制地一次次地引起了段墨渊的戒备心了。
可是若是段墨渊真的是爱自己的话,就应该对自己的心情感同身受,这一路上,洛盼桃也没有什么所求了,若是能够遇到一个真心懂得自己的人,也算是够了。
可是当看到从段墨渊的眼神中不断绽放出来的冷意之后,洛盼桃知道,自己终究是触碰到了雷区了。
“你不知道后宫不可议政这个道理么?”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段墨渊终于还是开口了。
洛盼桃且将眼睛的余光打在了潘碧珊的身上,果然看到她的眼神中闪现出了许多的忧愁来。”
洛盼桃稍稍地整理了自己的心情,缓缓地起身,在段墨渊的面前跪拜下去,说道:“太子殿下,我原本就是医女,在我的眼中,纵然是认得君臣之礼,但是也知道生命本就没有尊卑贵贱,听说皇上如今在病中,很是痛苦,终究是想要尽一点绵薄之力的,还请太子殿下不要误会了民女的这一点拙心。”
反正已经让段墨渊厌倦了,还不如就不卑不亢地说了自己心里头真正所想的。
果然,那段墨渊听了,微微地蹙起了眉头,而后说道:“你自然是有这样的心意,只是如今太医院中并不缺乏好大夫,他们每天都有人在父皇的身边服侍着,你若是再去,恐怕也是有些不妥的。”
这么说着,已经是微微地抬起眼睛来,且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惴惴不安的潘碧珊,带着一点的嫌弃地说道:“看到你们小姐这样跪着,也不知道来扶一扶么?”
那潘碧珊听到段墨渊的语气里带着不满,连忙答应着,且来到了洛盼桃的身边,将她小心翼翼地扶起身来。
洛盼桃想着,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一来,每个大夫行医的力道以及主攻的方向多有不同,且她主要的强项还在于针灸,一个行将就木的人未必可以接受这般冒险的治疗方法,毕竟不成功便成仁,段墨渊曾经与自己说过,他幼年的时候也是学过针灸的,大概也是怕在兵行险招的情况下,对皇上的病情造成更加严重的影响吧。
二来,若是贸然地将自己推到了公众的视线中去,恐怕也会在朝堂之上掀起轩然大波。
不管怎么样,这两个结果就足够让段墨渊有所顾虑的了。
洛盼桃自己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潜意识中为段墨渊开脱,但是一旦接受了这样的设定,对面前这个一时之间面露难色的男子也没有办法讨厌起来。
她且低低地说道:“刚才是民女鲁莽了,太医院中卧虎藏龙,自然有的是妙手回春的大夫,倒是我这个小女子羞得没脸没皮的,要班门弄斧了。”
说着,眼神中已经存了淡淡的愧疚了。
那段墨渊想不到洛盼桃是这么好哄的,原本还想着应该怎么好好地说服洛盼桃不要趟这趟浑水,如今反而是她自己把自己给说通了,便稍稍地化解了自己眼神中的警惕之情,说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需要费这么多的力气。”
说着,已经与一旁的潘碧珊使了个眼色,潘碧珊心里头虽然担心洛盼桃会受了委屈,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只好小心翼翼地跪拜了下去,如此一来,整个空旷的空间中,就只剩下了段墨渊和洛盼桃两个人了。
那洛盼桃的眼神中突然就闪过了一丝的慌乱,她的双手不自觉地绞着面前的衣物,段墨渊则是带着淡淡的嘲讽,说道:“怎么,我一把别人撤走了,你就露出这么紧张的样子来,难道说是担心我还会吃掉了你不成?”
那一双灿若繁星的眼眸中因为看多了这个世界上的杀戮,所以也藏了许多黑暗的漩涡在里头。
洛盼桃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淡淡地说道:“太子殿下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您最是威严自持的,怎么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让我难堪呢?”
段墨渊这么听着,也少不得要发出了淡淡的笑意来,他且说道:“你倒是聪明,这么早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限定了我的行为了,这样一来,我岂不是想要在你的身上谋求什么可能都是不行的了?”
说着,段墨渊的手又是不自觉地要往洛盼桃的身上伸过去。
那洛盼桃一时之间躲闪不及,当真是让自己的脸蛋被段墨渊摸到了,洛盼桃一时之间觉得羞愧,心里头的抵触又浮上了心头,她的脸上带着一些愠色,只沉沉地说道:“太子殿下可否自重?”
这一句话说的当真是严重了,其实如今段墨渊敢这么肆无忌惮是因为他知道如今洛盼桃的记忆每天都是在被清洗的。
简单地说来,就是随着蛊虫在洛盼桃的皮肤中多下了一层,让她想到过去的事情的可能性就少了一重,且洛盼桃到了完全被自己掌控的地步,自己要消除她的记忆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
这么想着,就更加地明目张胆了起来。
“盼桃,你不知道,从前你是多么地想要被我占有,如今不过是失忆了,反而是忘记了从前对我的情真意切了么?”
段墨渊的声音中带着臭不要脸的自信感,洛盼桃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若是说有这样的可能,为什么洛盼桃在遇到段墨渊与她发生身体上的接触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厌恶感呢?
这种东西本应该是与生俱来就有的,若是从前喜欢,也不可能因为一场失忆就产生了截然不同的感受。
这么想着,洛盼桃倒是从唇齿之间迸发出来了不卑不亢的意思,她淡淡地说道:“太子殿下也知道如今是我失忆了,所以很多地方与从前要更不同一些,若是太子殿下真的尊重我,不如就遂了我的心愿,若是水到渠成了,自然会让太子殿下得偿所愿。”
洛盼桃这么说着,便是淡淡地垂眉,那段墨渊虽然恨透了洛盼桃这样自命清高的样子,但是终究是不能将她怎么样,反正一切都等着后策。
如今她怎么在自己的面前自视清高,以后她就要怎么在自己的面前打脸,这一点倒是不用着急的。
便是这么想着,段墨渊也稍稍地平定了自己的神色,说道:“刚才是我太过于失礼了,盼桃,你应该不会怨恨我吧。”
说着,话语之间已经存了淡淡的羞愧在了,洛盼桃看到段墨渊这个样子,任凭是如何坚硬的内心都要柔软了下来,她且说道:“太子殿下过虑了,只要以后能记住今天的话,就是了。”
说着,便是将那一双清凉的眸子看向了窗外,那里正是一片好风光,虽然秋天的脚步已经在不断地近了,但是到了临近正午的时候,还是可以感受到夏季结尾的余热在的。
只是不知道在这年复一年的春夏秋冬之中,是不是也藏了许多人的千秋大梦在里面呢?
便是这么想着,耳边已经传来了宫人的通报:“启禀太子殿下,凌贵妃娘娘身边的沈树玉姑姑求见。”
洛盼桃的心头狠狠地一沉,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十分强烈的预感,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早上遇到的那一位。
若是让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到时候一个不注意,岂不是要让双方都露馅了吗?
这么想着,洛盼桃便是缓缓地站起了身体,说道:“太子殿下如今有要事相商,我也该退下了。”
段墨渊向来就对凌贵妃那里的人厌倦到了极点,如今又见洛盼桃急着要走,心里怎么会不厌烦?
他沉沉地挥了挥手,说道:“你为什么要走,我不过是和一个下人说话,难道你也有要回避的理由?
说着,便是有些不耐烦地问传话的宫人,“那个人可有说什么要紧事?”
宫人只沉沉地摇了摇头,一脸茫然地说道:“回禀太子殿下,姑姑并没有说什么事,只说情况紧急,太子殿下传了她来就知道了。”
段墨渊的眼神沉沉地落在了洛盼桃的身上。
一来,他现在在洛盼桃心目中的形象还没有崩塌,若是当着她的面就拒见凌贵妃的贴身侍婢,岂不是侧面佐证了自己与凌贵妃不和的传言?
二来,这洛盼桃从前不是对段墨舒最是喜欢么,想必对与他有关的人都认识过了吧,如今不如就纵了沈树玉进来,看洛盼桃会不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来。
这么想着,便是假惺惺地露出了担忧的样子来,说道:“既然如此,定是与母亲的身体健康有关的事情了,还不快请了她进来?”
那洛盼桃知道自己终究是躲不过了,只好强打着精神坐下。
分明是有这么多人在洛盼桃的身边,洛盼桃却只觉得天地之间好像是只落了她这一只孤鸿一般,前所未有的孤独瞬间就包裹了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等下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来。
且说沈树玉这边,原本是想要偷偷窥探了太子殿下请进宫中来的人是个什么样的货色的,无奈她在长街上等了许久,只看到捧着毛巾脸盆的丫头们侍奉在外头,也没个动静,一时之间等得久了,竟然忘记了时辰,真好被太子殿下身边的一个小丫鬟郑儿给看到了,便是高声地问了一句:“为何会在这里。”
这郑儿也是个狠角色,愣是买通了王进,将自己安插在太子殿下的身边。
如今是他的贴身侍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