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芽儿仍是站在长廊之下眺望着,可是下一秒,段墨舒已经站在他的面前,段墨舒的声音低沉,他冷静地说道:“我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你说。”
谷芽儿酝酿了片刻,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树说清楚,若不是因为时间紧迫,段墨舒真该趁着这个时候给谷芽儿好好地上一课,可是如今不行,他只严肃地说道:“这个地方入山崖的路是不是只有一条?”
谷芽儿知道自己是理亏的,只得颔首。
段墨舒微微地闭上了眼睛,说道:“我将这些人封锁在我的结界之中,我用一刻钟的时间去调查真相,若是我此去回不来,你就去找公主,跟她说我与宣国的那两个人搏斗,被强掳了去,若是我能顺利回来,你应该知道怎么配合我?”
段墨舒实在没有时间将心思花费在多余的废话上,他也没有等到谷芽儿答应了,就一头钻入了沉沉的雾气中。
这是谷芽儿到现在为止做过的最粗心大意的事情。
他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努力地调整自己的状态,因为他知道,从经验上来说,他是应该要进入战斗状态了。
神秘的丛林中,总是有一些旁逸斜出的东西来扰乱段墨舒的心神。
还好段墨舒在逃命的过程中,并没有荒废了自己的文治武功,他高高地屹立在山崖之上,用一双鹰一般的眼神看着茫茫大地,想要在这之间看到蛛丝马迹。
肯定就是段墨渊了,他是阴魂不散的,只是将洛盼桃带走,是不是为了一个更大的陷阱?
就连段墨舒自己都不能确定可以揣测到这个同父同母的兄弟心里是怎么想的。
当然,可以肯定的是,他之所以现在没有对自己下手,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
这一点,段墨舒还是有些欣慰的,他的兄弟还真是个有远见的,只是他的这远见全部放在了歪道上。
突然,眼神被远处的一个被刨开的露出来的土层给吸引了去,段墨舒再次确定了这是人为的之后,才决定将自己的双手张开,无限地逼近了那黄色土地。
是一个歪歪斜斜的“段”字,虽然字迹不明显,但是可以看出来,是洛盼桃在极其自持的情况下留出来的讯号。
在确定了这一点之后,段墨舒迅速地从地面腾空而起,他不能确定这个地方是不是已经埋伏下了陷阱,毕竟段墨渊是那种做事情都有目的的,不可能没来由地做了成本这么高的事情,还是说段墨渊原本就对洛盼桃存了非分之想?
这个念头一旦在段墨舒的心里头种下之后,就变成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段墨渊从小到大都在和一个不可能的人做比较,他段墨舒有的东西,段墨渊自然也是要的,所以推而广之,他段墨舒喜欢的女人,段墨渊是不是拼尽了全力也要去争取?
段墨舒的额头上满满地渗出了细碎的汗珠来,若是段墨渊真的做出了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来,他定是不能再忍了。
思索之间,段墨舒已经攀爬上了一处的乔木上,从那个地方往下俯视,是琉璃世界般的亮丽景致,只可惜在这样好的地方,藏了太多的屠杀。
段墨舒不过是轻轻地一个挥手,已经将土地以上十公分左右的地面都封存了起来,也就是说,只要是在地面上藏了埋伏的暗器,都会在段墨舒的这片封存中被化成了雪水。
他允许自己有一刻钟的时间来思索其中的利弊,这件事若是让梁忠庭知道了,梁忠庭必定是会举全国之力讨伐宣国,到时候宣国的百姓必定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他相信盼桃也不愿意看到一方的百姓因为自己而陷于囹圄之中,可是若是不动用梁忠庭的力量,就凭着段墨舒现在的本事,怎么可能如愿以偿呢?
洛盼桃的生死存亡之际,到底要受到什么样的威胁?
段墨渊这一次为什么没有冲着自己来?
在这些问题没有解决之前,段墨舒是不可能轻易将洛盼桃的事情说出去的,但是他也只能给自己一刻钟的时间来做决定了。
思忖之间,段墨舒已经来到了宫室之中,谷芽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子殿下,一切可是如您想的那样?”
谷芽儿的脸色通红,在段墨舒离开的这段时间中,他将前因后果细细地分析了一遍,若是小师叔真的是被段墨渊抓走了,那么就意味着他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且这一回的回去,段墨舒是一定要死的。
这么想着,谷芽儿的心里头怎么可能不焦虑,若是今天他能阻止洛盼桃去那片山崖之中,也许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是段墨渊。”段墨舒有些疲倦地说。
事实证明,段墨舒不管想得多么的周全,多么地天衣无缝,这一场博弈都注定是要从他和洛盼桃之间选择出一个人牺牲掉的,毫无疑问地,段墨舒选择了自己。
“如此一来,可怎么是好?”
谷芽儿的神色严肃,他的一双手在自己的身前来回地摩挲着,眼里几乎是要掉出眼泪来了。
“这个时候哭有什么用,你且像是从前一样,盼桃选择的这个地方还算是偏僻,国王未必会主动想起,先瞒天过海,等到我觉得合适的时候,自然会与他说明白。”
谷芽儿有些不明白段墨舒的意思,分明是梁忠庭才有这样的本事与魄力从段墨渊的手中要回小师叔,可是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段墨舒竟然选择要隐瞒最有实力的那个人。
他最后还是决定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太子殿下,这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您不想救出小师叔吗?”
段墨舒皱了皱眉头,平庸的凡人总是会想如何有最有利于自己的方法,却鲜少会去顾及天下苍生的感受。
若是按照梁忠庭的性格,若是知道洛盼桃的消息,怎么可能放过宣国?
而这个时候正是宣国的国力最为衰弱的时候,父亲尚在生死弥留之际,段墨渊又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宣国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段墨舒真的不敢设想。
现在最好的办法,不过是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了洛盼桃的性命来。
只是段墨舒真正担心的,是段墨渊究竟对盼桃是不是产生了真感情,或者是变态的占有欲在操控着他,这两件事情,他只要占据了其中的一样,段墨舒的这个以命换命的方法就不能够得到实现。
“太子殿下,若是你要用自己去换了小师叔来,我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看到段墨舒的表情,谷芽儿好像是突然就通了关窍一样,忙说道。
这两个璧人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已经十分地不容易了,若是让段墨舒去换了小师叔来,对她来说必是又一重的打击。
段墨舒冷冷地说道:“我跟你说的话,什么时候有反悔的可能?你可不要忘了,就是因为你的疏忽大意,才让盼桃有了这个下场的,若是你还要生事,我可不饶你。”
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边的彩霞,才发现,原来今天的晚霞是这么地美丽,只是以后什么时候还能再看到却是不一定了。
谷芽儿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太子殿下,你可要想好了,国王也并非是痴傻之人,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就没有无法知道的,这件事怎么瞒?”
段墨舒冷漠地看了一眼远处的风景,所以这就是他不断想要接近梁柯宁的原因。
这个女子的身上有太多与梁忠庭一样的地方,所以梁忠庭才会不惜余力地捧着她,如今若是能得了她的帮助,这件事情就有了实现的可能。
“这些也不是你应该担心的,从现在开始,该干嘛干嘛,我有事,自然会来找你的。”
段墨舒说完,也不等谷芽儿给出回应,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谷芽儿看着段墨舒形单影只的背影,心里头生出了许多的唏嘘来。
其实很多时候,他总觉得段墨舒并没有看起来这么地镇定,只要是遇到了小师叔的情况,他就会抛弃了要保全自己这样的心思。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段墨舒才会放弃了复仇和荣华,只想着给洛盼桃一个更加安稳的环境吧。
只是所有的事情都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悖论之中,因为这样多情的人往往会因为牵绊而多了软肋,而最是那些无情的人,才会在前进的道路上踢开所有的障碍。
难道说段墨渊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最终还是要胜了段墨舒去吗?
谷芽儿的眼睛慢慢地湿润了起来,他想起了师尊曾经与他说的话,他和自己说,这个世界上原就没有公平可言,在药林谷中是这样,到了大千世界中,就更要多忍耐。
大概是段墨舒太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才会在即便有多人相助的情况下,还被段墨渊这样不入流的小人攥在手心里吧。
谷芽儿只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周围的宫人在段墨舒走了之后开始恢复了活动,对于他们来说,刚才的记忆全是空白,也不曾参与段墨舒做出多么心酸的决定来。
所有的一切都会按照原来的方法来运作,可往后每个人的命运都会天差地别了去。
梁柯宁的慈宁宫中,侍女兰芝在一旁伺候着梁柯宁,从刚才梁柯宁纵了段墨舒去之后,梁柯宁的眉眼之间就灌满了浓烈的失落。
她从来没有看到公主这个样子,任是谁,也不能让梁柯宁有这样的沮丧,这么想着,兰芝将手中已经剥好的柑橘递了过来,低低地说道:“公主,这柑橘的性情温和,很适合您现在吃。”
她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心疼,却只是淡淡地将这样的感情藏到了心头里。
梁柯宁且接过了兰芝手中的柑橘,冷笑道:“怎么,我需要这样的东西么?”
兰芝知道终究是自己说错了话,低头道:“若是奴婢有什么说错的地方,还请公主不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