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晚风慢慢地卷过了两人的脚底,丝丝的冰凉慢慢地印在了两人的唇齿之间。
洛盼桃的神色落寞极了,谷芽儿默不作声。
他从小也是孤儿,只是因为一直都养在了师尊的身边,所以对父母的感情终究是要淡一点的,却很能感同身受,那种孑然一身的感觉谷芽儿太懂了。
只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所有事情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就算是想要为隐逸阁讨一个公道,那宣文帝如今也不过是只待宰的羔羊,他的生死完全落在了段墨渊的手中,这样的清白,找一个垂垂老矣的人去讨,会是洛盼桃想要的吗?
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只要这个皇上不在,那么后来的皇帝所谓的平反在人民的心中不过就是一个巨大的问号,对于洛盼桃来说,是完全没有用处的。
更不用说梁宇国的未来君主如今也是完全换了一个人,即便是有贵妃在后宫中把持着,还不是名存实亡的傀儡?这天下最终还是那个与段墨舒长得一模一样的段墨渊的。
洛盼桃的心情沉重,谷芽儿此中的沉默已经表示出他对未来的悲观情绪了,原本洛盼桃也以为自己可以对母亲的遭遇释然,可是当知道了父亲的真实身份之后,她就由不得要想,如何利用父亲的权势来为母亲复仇,只是就算是复仇了又能怎么样,那些失去的生命终究是回不来了。
而父亲与母亲始终是天人永隔,同样也无法同心同德。
一想到这里,洛盼桃竟然觉得自己的眼角有些湿润了,终归是前世看到宫中这么多的人情冷暖,原来生死在这后宫之中竟然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你说我是不是傻了,竟在想一些不可能的事情?”洛盼桃问谷芽儿。
虽然语气中不可抑制地透露出了冰凉来,可是其中所渗透的冷冷的愤怒却是显而易见的,谷芽儿慢慢地将自己的拳头攥紧,想了片刻,说道:“小师叔,凡事你自己想清楚就是了,利益得失的,你想得要比我清楚许多。”
这么说完,谷芽儿便是慢慢地将眼神投到了远处的蓝天之上,那里总有鸟雀在成群结队地飞闪过,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情,就能感受到痛彻心扉的冰凉。
洛盼桃并无回应,似乎对于谷芽儿的宽慰不以为意。
她只反手将自己袖子里头的方帕子取了出来,覆在手上。
谷芽儿见如此劝解没有用,连忙说:“小师叔,我知道你是个有情的人,过了这么久,仍然挂念着从前的事情,便是这一份孝心,天下有谁人能及?怎么能说是可笑?”
谷芽儿的语气里面竟然有了一些怜悯,纵然是他这个少七情六欲的人,也似乎能够明白洛盼桃对命运的那种无奈,洛盼桃即便是知道从前错过了什么事,也是没有办法回头了吧。
“小师叔,外面风凉,你还是快点回去吧。”谷芽儿说。
洛盼桃轻轻地沉思了片刻,说道:“好,也应该回去了。”
正说着,去看到空中有一道白影俯冲而下,瞬间,谷芽儿就明白了过来,竟是那信鸽来回信了,速度这么快,倒是让谷芽儿有些惊讶。
可是洛盼桃却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她原本就断定了梁柯宁说的话未必是假的,现在再用信鸽一试,无非就是为了确定了自己的推断,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时候,段墨舒和逸云应该已经在自己的厢房中了。
“小师叔,如今怎么办?这信鸽我们是接还是不接?”谷芽儿小声地在洛盼桃的耳边说道。
洛盼桃沉思了片刻,道:“如果真的是逸云调教出来的信鸽,我相信它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说完,已经小心翼翼地搀着谷芽儿的手走了,果然,那信鸽并没有直接来到两人的身边,而是遥遥地飞在了两人的前头,似乎是在带路一般,扑腾着的翅膀上,似乎还挂着水珠。
洛盼桃与谷芽儿装出了若无其事的样子来,缓缓地走在后头。
信鸽在洛盼桃的厢房前落定,而后一个回头,似乎是在交代什么似的,复而盘旋着上了青天了。
洛盼桃小声地在谷芽儿的耳边说道:“你且在外头玩着,帮我看一看周边的环境,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马上来与我说了。”
谷芽儿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由是,洛盼桃才慢慢踱步进门。
门内是一片安静,她的脚步所到之处,没有不留下馥郁的芳香的。
只是在这寂静之中,洛盼桃分明感受到了段墨舒的气息。
“躲什么迷藏,快出来吧。”洛盼桃淡淡地的说道。
话音刚落,便看到从房梁上下来了两个人,一个是逸云,另一个,自然是洛盼桃心心念念的段墨舒了。
“你们搞什么,怎么到了皇宫中也不小心一些?”
洛盼桃原本就是个沉不住气的,且刚才从梁柯宁的话语中,分明就听出了挑衅的味道来,如今看到逸云和段墨舒在被发现了之后仍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里头怎么会不窝火?
段墨舒看了一眼洛盼桃,只见她的神色清冷,分明是带着情绪在里面的。
就与逸云使了个眼色,让逸云到一边去,谁知道段墨舒的这个小动作被洛盼桃迅速地捕捉到了,她冷冷地说道:“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三个人之间不能说的么,非要让你去另一边?”
说话之间,已将手覆上了茶盏,那里有宫人们刚刚换过的茶水,很是清凉,这个时节喝起来是最好的。
“盼桃,你就今天是怎么了?”
其实刚才皇上与洛盼桃之间的话,他与逸云都听到了,只是这会子要让承认这件事情多少有点难,不如就装疯卖傻好了。
“你们偷听的本事不是最一流了吗?如今却问我怎么了?”
洛盼桃问道,实际上也因为她自己多少怀了少女的情肠,这个时候少不得要与段墨舒理论一番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原来就是为了这一件啊。”
逸云装出了轻松的样子来,其实不过是在为自己找寻一条后路罢了,段墨舒和洛盼桃之间的战火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如果不赶快离开的话,就会被无差别扫射的。
到时候他这个最清心寡欲的人还要与两个已经失去理智的人理论,这才是最劳心劳力的地方。
“只是?你们知道不知道,梁柯宁已经盯上你们了。”
在强调盯“盯上”只是这两个字的时候,洛盼桃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所有的仇恨的目光都寄在了段墨舒的身上。
她始终觉得段墨舒身上的桃花运当真是旺盛极饿了,不管在什么时候,总是能吸引了小姑娘来,真不知道怎么有这样好的本事的。
逸云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管他想要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不如就不说话,索性站在了一边。
段墨舒平白无故地被指责,一时之间心烦意乱,就在他和洛盼桃之间结了结界,将逸云彻底地隔绝在了结界之外。
“盼桃,你是不是误会我了,梁柯宁是什么人,你应该明白,这样飞扬跋扈的人,若是我不教训她,指不定她要怎么诋毁你。”
段墨舒的眼前浮现了刚才梁柯宁那桀骜不驯的样子,今天若是她说自己也就算了,偏偏是在洛盼桃的身上下手,怎么能不让他反驳一二。
“哦?她说了什么,就值得你这样出手?”
洛盼桃的眼神冷冷的,分明是很希望从段墨舒的口中得到答案,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这多少让段墨舒觉得忐忑。
他的真心若是连洛盼桃都不明白,一切岂不是白费了?
如此想着,也少不得将刚才梁柯宁对她的侮辱掩去了一些,只留着比较温和的措辞,说给洛盼桃听。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不过是这些,你不觉得你小题大做了么?或者是……”
说着,洛盼桃已慢慢地移动到了另一边,冷冷地说道:“说不定你是看见人家小姑娘漂亮,想要勾搭人家呢?”言语之间的清冷早就显而易见。
段墨舒一时之间气不打一处来,他愤愤地说道:“盼桃,我对你的心思你怎么这么不明白,这时候还与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们的目标原本就是一致的。”
话语中早就的带着淡淡的怨恨了,洛盼桃也是个需要哄的,如今看到段墨舒在她的面前,也完全没有掩盖了对自己的爱意,不由得笑了出来,道:“你看你,平时什么事情都是做得稳稳当当的,怎么到了我的面前,就好像是什么都乱了套一样?这样站不住阵脚的,以后怎么保护我?”
洛盼桃向来是个阴晴不定的,即便是段墨舒有一片的真心,但是也受不了被洛盼桃这般挑唆了去,只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说道:“你说你,分明是知道我对你的心思的,却一定要让我为你着急,都不知道意义是什么。”
说着,一双深邃的大眼睛投射在了洛盼桃的脸颊上,且是一片深情。
洛盼桃只嘟着嘴,说道:“不过是哄我一两次,你就这么不高兴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还不快将这结界给展开了,都把逸云给搞糊涂了。”
这么说着,只看到逸云在结界之外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来,不过是一瞬间,段墨舒已经抬手将结界给处理掉了。
“你们两位,可是将事情谈好了?”
逸云开玩笑地问道,洛盼桃只摆出了小主人的架势来,冷冷地说道:“怎么了,轮得到你这个小兔崽子在这里问我这些?”
段墨舒这才微微地挥了挥手,说道:“好了好了,你看看你,现在事情如此紧急,你还有事情在这里分辨小事情,等到你顺利出宫了之后,我们再慢慢地给你赔罪,可以吗?”
段墨舒的眼神中装满了深情,若不是因为逸云在这里,他真想给面前这个小兔一般的人儿一个热烈的拥抱,告诉她自己一直都在的。
所谓的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说的大概就是段墨舒此间的心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