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墨舒颔首,寻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做下,只微闭这眼睛,缓缓问道:“据我所知,梁宇国境内并无供奉茱萸的说法,为什么在洛盼桃的后颈部总能闻出茱萸的芬芳来呢?”
这话虽然轻轻,可是一点一点地撞击在了段墨舒的胸膛上,梁倡武是个做事细心的人,若不是深思熟虑,是断然不会有这一说的,他默然:“这有什么不对吗?”
风潮慢慢地敲击在窗棂上,若不是房内还有一些微风吹过,段墨舒会觉得时间是完全静止了,他似笑非笑,脑中流转了一些关于过去的印记来。
且说洛盼桃这边,她百无聊赖地一个人在宫里坐着,上一次在皇宫中被人这么伺候着是前世的记忆了?
她所住的那个宫殿是最富丽堂皇的,段墨渊总是不吝于将最好的东西给她,特别是当段墨渊需要她帮忙杀人的时候,这种目的就更加明显了一些。
前尘往事瞬间都萦绕上了她的心头,她稍微地晃了晃脑袋,要让自己完全镇定下来。
空气中传来了悠然的茱萸味道。
自从上一次发现谷芽儿和师尊在自己的衣服中做手脚了之后,洛盼桃的心里总是闷闷的,觉得很是不爽,如今能在宫室之中闻出了茱萸的气味来,倒是心旷神怡。
窗台上是挂着一串茱萸的,发黄的茱萸上带着的是晶莹剔透的柔光,周遭都好像是在散发着质朴而又纯正的气息一般。
她渐渐地陷入了沉思。
当年的母亲也最喜欢茱萸,洛盼桃总是觉得很奇怪,这茱萸生得并不好看,而且也并非是娇艳的花朵,为什么母亲就这么喜欢,若是到了重阳佳节的时候,还会专门做了塞满茱萸的香包,挂在洛盼桃的身上。
“母亲,为什么我非要挂着这个又丑又不金贵的东西?”
年少时候的洛盼桃的总是会问这样的问题,彼时的母亲还是隐逸阁的阁主,对于隐逸阁,母亲有种比山还重的责任感,她不是在阅读隐逸阁中教徒的户籍册录,就是想着如何帮助众教徒完成心愿,对于洛盼桃的顾及总是少的可怜。
可就是这样,她还是会在每次的重阳前夕抽出时间来,帮洛盼桃连夜赶制出茱萸和包,现在成年之后,洛盼桃就更是觉得蹊跷,是什么事情会让母亲这般地放不下呢?
“孩子,你一定要记得,有一天要去布满茱萸的国度看一看。”
有的时候,母亲也会显示处慈祥的一面,将洛盼桃小心翼翼地拥入怀中,与她说一些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和对洛盼桃的希冀。
“可是母亲,我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并非真正属于我。”
洛盼桃很是懂事,她知道自己终其一生只能在这隐逸阁中过一辈子了,从小就没有抚琴的疼爱,让洛盼桃对母亲的依赖更深了一些,她轻轻地依靠在母亲的怀中,说着连自己都不明白意思的傻话。
“傻瓜,你能在隐逸阁中过一辈子吗?总有天母亲也是要离开你的,到那个时候,你又要如何自处呢?”
母亲总是会用以后的事情来打击洛盼桃的童心,不过她才不管,只是静静地依靠在母亲的怀抱中,笑盈盈地说道:“我不管我不管。”
洛盼桃一直都想知道那个布满茱萸的国度到底是什么地方?是不是也像宣城那样有四季如春的温度,是不是在大街小巷中走着,也能感受到宣城子民的温和目光。
在母亲与她说了这些事情之后,隐逸阁就遭遇了灭顶之灾。
而后母亲嫁给了方从云,她再也不提关于哪个茱萸国度的事情了。
如此想着,洛盼桃的心慢慢地揪紧了,难道说自己就是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完成了母亲的梦想吗?
这么想着,洛盼桃不能不多走了几步,将那窗台上的茱萸慢慢地取下来,放在手里头端看着,越看越像是母亲的亡魂被锁紧在这一株植物中,一时之间,眼泪慢慢地滑落下来,打湿手背。
“宋姑娘,这是我们国王为您准备的茶点,晚些时候自有午膳呈上。”
来人是一个穿着简朴的小丫头,看起来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但是举手投足之间有说不出的沉稳在。
“多谢国王如此尽心地接待。”
洛盼桃连忙将自己的泪水隐去,只露出了清浅的笑容来,小丫头大概是涉世未深,所以又多说了一句:“宋小姐何必谢我呢,说不定以后就得是我专门伺候您呢。”
说完脸上洋溢起了纯真的笑意。
洛盼桃的笑容僵直住了,她慢慢地站起身来,问道:“小姑娘,你说什么?”
那小丫鬟这才知道自己竟然说漏了嘴,连忙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说道:“是我该死,是我该死,还请宋姑娘千万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国王和王子去。”
洛盼桃见他这样哀求着很是可怜,也不忍心多加责备,说道:“你在面前这样说倒也没关系,别让别人听走了进行。”
说着轻轻扶住小丫鬟的身子,那小丫鬟才慢慢地站起,神色之间好歹安定了一些。
“我且问你,你们这里是每一处宫室都有茱萸挂着的吗?”
洛盼桃淡淡地问道,努力地让自己的神色中不表现出过多的逸火,她毕竟还是客人,若是打听得太清楚,反而是有反客为主的嫌疑在里面的。
“正是了,梁宇国自称是布满茱萸的国度,姑娘您云游四海,有不知道的道理吗?”
说完又知道自己是说错了话,连忙捂住嘴巴,吐着舌头。
洛盼桃掩去了眼神中的尴尬,她白首到:“我是江湖游医,早年间又多在山林中穿行,自然是不知道的。”
小丫鬟听了连忙点头,说道:“是我失礼了。”
“没事,只是不知道这个茱萸可有什么说法吗?”
洛盼桃的声音款款传来,那丫头小心地张望,而后来到洛盼桃的身旁,轻声说道:“宋姑娘,我若是与你说了,你万不可宣扬出去。”
洛盼桃见这个丫头这么神秘,心中有了主意,淡然到:“你且说吧。”
那丫头讲了个大概,原来是关于梁宇国国王的一段传言,相传国王年轻的时候曾偶遇一位医女,因为志趣相投而私定终身,曾有段时间,国王为了这个女子消失一段时间,彼时正是梁宣两国局势紧张的时候。
两方的局势一触即发,国王作为当时唯一的储君,消失已经给宣国有机可趁,最终在兵临城下的一刻,国王终于出现,因士气大振,而完成了那一次的防守。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在国王还是王子的时候,已经与这个女子有了默契?两人也一块度过了一段时间?”听了这丫头大致地讲完了全部的过程,洛盼桃问道。
丫头点了点头,她的眼神狡黠,看起来有莫名的兴奋,可是洛盼桃却觉得这个故事似曾相识,心里头有说不出来的压抑感。
“当时是什么时候?”鬼使神差的,洛盼桃问出了这句话来。
“大概是在二十几年前吧。”
二十几年前,正是宣国蒸蒸日盛,而梁宇国因为君主的昏庸而略显衰退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母亲,又是在什么地方呢?
师尊曾经说过,母亲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江湖游医,当初她一门心思地要摆脱外祖父给她留下来的隐逸阁,纵情山水之间,在师尊的描述中,母亲和他还有一面之缘,后来,两人也户通过书信,所以在洛盼桃与师尊相处的日子里,多少还是能够感受到母亲尤在的氛围的。
可是每当洛盼桃想要问师尊关于父亲的消息的时候,师尊总是缄口不言,只说母亲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遇到了一个不懂得成全她的人,洛盼桃生下来就没有了父亲,对于父亲的印象虚无空空,如今听这个小丫头这么说着,倒是觉得她口中的这个国王,竟有几分父亲的模样来了。
“宋姑娘,你怎么了?怎么发呆了?”
小丫头大概是与洛盼桃聊天聊得起劲了,一时之间忘乎所以,反而将房门小心地关上,为洛盼桃端来了一杯水。
“没事,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来。”洛盼桃淡淡地说道。
母亲对父亲定是恨到极致的,要不然也不会死的时候都不与她透露父亲的名字,母亲这一辈子都在宣扬的一件事情就是,即便她没有爸爸,仍可以获得与别的小孩一样的幸福。
所以母亲永所有的心血和金钱来弥补洛盼桃关于父亲的缺失,如今听到了此等轶事,莫名地想要知道此中的奥秘。
“那你们国王可曾留下一儿半女?若是真的与那个女子情投意合,定是有后的吧。”洛盼桃压低声音问道。
有些许的沉默从两人之间慢慢地流转过去,那个小丫头的脸上慢慢地渗出了寒凉之意,她轻轻地说道:“宋姑娘,这种事情您怎么可以随便问呢?”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眼眸中分明泛起了亮堂的光来,估计她自己也憋不住了吧。
洛盼桃深知这个小丫头片子的心思,默然片刻,说道:“若是你告诉我其中的奥秘,我能为你诊上一脉,然后应你的要求,告诉你一些破解之法。”
这句话显然是让这个小丫头片子的兴趣大增,她思索了片刻,问道:“姑娘此话当真?”
洛盼桃莞尔一笑,这种话我骗你做什么?
小丫头慢慢地点头,说道:“其实这件事情我也是听说的,据说当年那个女子是为国王诞育皇嗣了的,至于是男是女我就不知了。”
洛盼桃的心中默默地掀起了白眼,她的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过,既然后来不再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肯定是躲起来了,不是被金屋藏娇,就是浪迹天涯,只是这个孩子呢?
“你们宫中的王子公主的身份可都是明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