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逸风的火气就又上来了,他将杯盏重新拿起,里面刚刚盛满了美酒,飘香的味道瞬间溢满了空间。
“所以你承认了你在利用洛盼桃?”
这话说得当真是诛心,逸风虽能理解此间的行为,但是因为挟带着私仇,在言语上也不多饶段墨舒。
“我没有在利用她,我只是将风险控制在可以预见的范围内。”段墨舒的眉眼之间泛起了一阵冰冷的光,淡淡地说。
逸风自己都有些迷糊了,甚至于他自己都不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就藏好了心思,每一件事情都能被他完整无缺地算到,而每一个结果都有可回旋的余地。
“你这话说的是不错,只是不知道小主人知道了,是什么样的想法。”话语之间充斥着嘲讽。
那么洛盼桃到底知道不知道所谓的后果呢?她大概也是知道的,段墨舒和洛盼桃之间似乎有与生俱来的吗默契程度,只要是一个对视,两人之间的心意就能完全明了,一言一行之间,有什么事情是猜不透的?
“盼桃知道,而且这件事是她愿意的。”段墨舒缓缓地说道。
逸风缓缓地放下酒杯,有些诧异。
在他的印象中,洛盼桃纵然心大,但最讲究真诚,怎么如今倒好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这中间难道说有什么遗漏吗?
“就算你们都有了打算,我也不能不悬着心,当年阁主将洛盼桃交到我的手中的时候,我已经打定了心思,这辈子要保护洛盼桃的周全,你们且能够风花雪月了去,我却要随时担心。”
逸风已经完全做好准备,要入皇宫去再救一次洛盼桃了。
有些许的尴尬从两人之间缓缓划过,段墨舒抬眼看了一眼逸风,只见他的眉眼之间生出了些许悲伤的感情。
是啊,要不是真的爱着,谁又会这般的委曲求全呢。
“逸风,我知道你对盼桃的情感,只是有的事情勉强不来,其实你这种穿行于江湖中的侠客,也未必要居无定所。”
段墨舒的心思敏捷,想着不如趁这个时候让逸风明白归属何在,点出完颜红菱来。
只是逸风的心思一味地好在洛盼桃的身上,怎么可能再有别的心思,如今听这到段墨舒说,心里头反感,冷冷地说道:“我的事情还不需要太子殿下来操心。”
段墨舒淡然:“如今我们也算绑在一处了,你对盼桃又是这么真心,我自然要帮你想。”
指尖叩击在茶盏之上,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来。
逸风的心被段墨舒的这番话深深一扣,反而荡漾出了许多的涟漪来:他确实是思考过关于自己人生,若是有幸,就找过洛盼桃一辈子,若是得不到她,浪迹天涯也没有关系,只是对红颜知己的渴望当真是没有的吗?
逸风不能有此保证,毕竟未来的事情是什么样子的,谁都没有办法预料。
“不必了。我逸风自是来去如风的,一辈子追随小主人也就算了。”
言不由衷的语气已经让段墨舒听出了个大概来,他微微垂眉,不再说话。
窗外有鸟雀在敲打窗棂的声音,他缓缓而过,打开了窗户来,果然是信鸽来了。
逸风看到段墨舒有事,刚要起身离开,段墨舒换换说道:“你不需走,且在这里坐着吧。”
逸风一时之间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微微站着。
只见段墨舒从鸟雀的细脚中取出了纸条来,那纸条上分明写着几个大字,逸风细细想去,大概也是为了京城那个人互通有无吧。
段墨舒看了一眼,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燃烧尽,逸风这才发现,原来在白天,段墨舒的房中还是燃着火烛的。
“你倒是有心,大白天的,还在自己的房内燃火烛。”
逸风的声音沉稳有力,习武之人都知道,若是白天在练功的时候,房内必是要燃烛,一来是可以准确地感受到外界的变化,二来也是为了测试自己的功力,段墨舒这种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目的的人,难道是有修级的心思?
逸风这般试探之后,段墨舒只是笑着:“从前我在皇宫之中的时候,我的母妃爱重我,所以都在我的寝殿内燃尽了火烛,现在习惯了。”
说着缓缓坐下,逸风笑而不语,彼此的心照不宣在这个时候反而有了用处。
“国内可有大的动荡?”逸风问。
“还没有,如今父皇尚在病榻之上,而我的母亲暂时也安然无恙。”
在许佩凌来的信件中,称母亲如今已被放出,自从上一次他摸透了那个暗室的格局之后,总会潜入,去探听凌贵妃的安危,从他们离城之后,许佩凌就再也没有看到凌贵妃被关押在里面了,且并无发丧,所以能暂且确定凌贵妃的安全。
“看来这个段墨渊一时半会还做不出什么事来。”
逸风冷冷地说道,到今天,他都会怨恨段墨渊,如果不是他,小主人就不需要这么早地将身子托付给了段墨舒,若不是他,小主人何必要有此番劫难?
恨意在这一刻凝聚,逸风恨不得就手刃了他。
“我这个兄弟的性格你太不了解了,若是搞出点动静来,还好,若是搞不出来动静,才是最可以的地方,我现在权且要长个心眼。”
说着沉沉地转动着手中的杯盏。
逸风有些焦急地看着窗外,说道:“如今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了,怎么宫里还没有传来小主人的消息?”
段墨舒的眉眼一挑,笑着说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她的手中不是还有让你随叫随到的口哨吗?”
逸风默然。
外头传来了一阵低沉的笑声:“你们是不是讲到我了?”
梁倡武的身影突然撞入了眼中,他的衣着与早上又不同了一些,浑身都散发着意气风发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段墨舒的眼眸中瞬间就转了过来,变成清澈的样子。
逸风看着段墨舒将所有的猜忌与担忧都藏起来的时候,就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实际上已经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了。
“盼桃呢?”逸风还是忍不住为出了声来,那梁倡武沉思了片刻,将目光投在了段墨舒的身上。
他已经对之前逸风的反应有了阴影,如今若让他听到了洛盼桃的消息,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来。
段墨舒虽没有表现出急切的样子,但是手中的杯盏明显是变化了方向,梁倡武从自己袖中取出了洛盼桃的信件来,递到了段墨舒的手上,说道:“这是洛盼桃让我给你带来的信件。”
逸风的眼神根本就没有离开过面前的这个男人,想要从他的一举一动之间看出什么来,只是段墨舒似是不太在乎的样子,说道:“盼桃如今在宫中做大夫做得有意思起来了?”
说着颔首,打开了信件。
信里头只说国王的病症与一般人不同一些,要再施针几次才可,其余的倒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正是,大概也是因为我父亲的病症让她产生了兴趣,所以索性先留下来了。”
梁倡武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显然是飘到了逸风的身上,逸风的心思瞬间揪了起来,此去便是宫门森森,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了什么。
“那盼桃还有什么要求没有?按照我对她的了解,她是耐不住宫中的寂寞的。”
段墨舒说着缓缓站起,看着梁倡武。
梁倡武的心中咣当地沉了一下,说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我就是要接谷芽儿进去的,这是洛盼桃给我留下的唯一的任务。”
段墨舒笑道:“我就说嘛,盼桃怎么可能这么乖巧,既是这样,你就带了他去吧。”
说着又看了一眼逸风,问道:“你介意吗?”
逸风听说能让谷芽儿也随了进去,心里头多少安稳了一些,他沉思片刻,道:“既然你都不介意,我也无需介意。”
梁倡武这才缓缓地放松了心情,如今他还是不想与段墨舒说明洛盼桃的真实处境,若是现在就和盘托出,难保段墨舒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只是将这件事情按下不表日后再慢慢地与父亲明说。
逸风见两人似是有话要谈,也不打扰,自行出去了。
“有什么话就说吧。”
等看到逸风出去了之后,段墨舒斜斜地坐在椅子上,只以一双眼睛打量着他,那梁倡武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道:“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话语之间带了一些心虚。
“盼桃到底遇了什么事?按照我对她的了解,她是不可能用这么郑重其事的笔触与我写信的。”
段墨舒虽是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来,可是眉宇之间分明是藏着淡淡的忧愁,人在屋檐下总有身不由己的地方,若不是因为现在他无兵权在握,也不会有此担惊受怕的心思了。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家盼桃受了一点委屈的。”梁倡武说,眼神中迸发出倔强而又冰冷的光来。
这几天,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的心里头蔓延开来,关于那串茱萸。
茱萸是梁宇国的标志性象征,父亲最喜欢的一类植物,据说当年是父亲为了纪念一名女子,以茱萸祭之,可是那一天,她分明在洛盼桃的后颈部上闻到了茱萸的味道。
段墨舒颔首,神色淡然。
“当年我从废墟中将她救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发过誓,这辈子一定只对她一个人好,自然是不能让她受委屈的。”段墨舒的言谈之中多有暖意。
梁倡武怎么会不知道段墨舒对洛盼桃的痴情呢?只要目前他还能揣测好父亲的心思,就不会将洛盼桃置于险境中。
“老兄,我是来与你探讨另外一件事的。”
梁倡武将手搭在了段墨舒的肩膀上,传递出来了隐隐的暖意,段墨舒微微蹙起眉头,问道:“怎么?”
梁倡武寻思片刻,道:“你可知道洛盼桃的父亲是是谁?”
有微凉的风从两人之间缓缓地吹过,有凉意慢慢地浮在了两人的心头,段墨舒停顿了片刻,“我从来没有听说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