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墨舒害怕自己给不了洛盼桃想要的未来,她从小就是个无依无靠的,打小的心思就是能够偏居一隅,如此一来,可不是要断了她的念想了吗?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并非是怀疑你,不过是怀疑我自己罢了。”
有些许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慢慢流转着,最后化成了枕边的轻叹:“也就是遇上了我,若是你遇上了别的姑娘,早就嫌你的嘴笨了,我也不与你置气了,但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洛盼桃的眼中闪烁着点点的星光,那一抹浅吟低笑之间,是心甘情愿。
“这么说,你真的愿意?”段墨舒感怀地说。
这么让人心疼的女子,他怎么可以辜负?
洛盼桃轻轻地点了点头。
段墨舒在洛盼桃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将她牢牢地搂在怀中。
“哭啦?”
洛盼桃自己分明也是泪流满面,去而要先发制人,嘲笑起段墨舒来。
一滴两滴的泪水滑到了洛盼桃的脖颈之中,她只感到丝丝的冰凉。
“谁说的。”段墨舒还不承认。
洛盼桃破涕为笑:“如此死要面子又是为何?”
没想到段墨舒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嘲笑道:“你早就哭成小花猫了,还要说我么?”
由是,两人才紧紧地拥在了一起,任凭那晚风透过窗棂的缝隙浸透了全身,从今天以后,就该是好好地相爱了吧。
洛盼桃跟自己保证,她不再奢求于镜花水月,若是为了爱情,有什么是不可抛弃的?
房檐下,孑然而立的身影在来回地穿梭着,是逸风。
他仗剑来回走着,分明知道房内的世界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却不能不打起精神来关注周遭的一举一动。
逸云在阴影中驻足许久,他第一次没有在独自一人的时候端起酒葫芦一顿猛灌。
因为这个时候是有人比他更需要腰间的这葫芦清酒的。
“嘿。”逸云的声音沉沉地想起。
嗯?
逸风转过头来,却看到逸云装出了轻松的笑容来:“要不要与我喝酒?
“行啊。”说着已经顺着墙壁攀爬而上,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坐在了屋檐之上,只淡淡地看着下面的风景,眼神中泛起了丝丝的凉意。
“心情不好?”
酒葫芦里灌着的是陈年佳酿,逸云特地盛满了。
“好与不好不过如此。”
逸风将那酒葫芦里的的酒水一饮而尽,却丝毫不觉得沉醉。
“大哥,你有想过以后应该怎么办吗?”
逸云的声音沉沉地响起,段墨舒的出现,已经昭示着他们这段只保有洛盼桃一个人的旅程彻底结束了,段墨渊若是在宫中肆虐,段墨舒必会远走他乡的,再加上队伍中有一个梁倡武,何去何从很明显了。
这也预示着逸云终于还是要面对那个组织了,那个在他的身后不断支持者他,居心甚是叵测的人组织。
“还能怎么样,我这辈子都许给小主人了,自然是要保她的一世太平。”
酒气从段墨舒的口中慢慢地喷薄而出,逸云淡然笑着,心思如此单纯,恐怕也只有大哥了。
他将手按在了酒葫芦上,说道:“你当真觉得我们可以陪小主人一辈子吗?她需要的是安全,可是若与段墨舒一块了,自有人能保她的万世周全,到那个时候我们该去哪里呢?”
逸风沉思了片刻,却听到屋檐下有人在说话:“两位哥哥下来吧,小主人有事情要说。”
“怎么办,我满嘴的酒气。”
到了这个时候,逸风竟然还在在意自己的形象,若是那个人完全不在意你,你做得多好都是没用。
便是轻轻地拍了拍逸风的肩膀,只觉得有风尘慢慢地从两人之前穿过。
两个不同的世界中,有人在逞醉,另一个却恨不得醉过去。
瞬间落地,房门内燃起了灯烛,不再是刚才的暗沉沉。
逸风低着头走了进去,看见洛盼桃坐在那里,宛然是沉沉的身姿,大概是因为有了与段墨舒之间的缠绵,连举手投足之间都多了一些笑意。
“大哥,你来这里坐着。”
洛盼桃的声线清凉,一双讳莫如深的眼眸中闪着清冷的光。
逸云重重地推了逸风一把,那逸风稳稳地落座在了洛盼桃的身边。
段墨舒稳重地站在一边,抑是满面荣光。
“我和盼桃商量过了,与梁倡武一块去梁宇国,一来帮他的父亲治病,二来。”
段墨舒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少许沉默了片刻,说道:“我的那个兄弟在宫里李代桃僵,我在宣国留着反而是坏了好事,不如远走天涯。”
逸云听着,露出了微笑:“如此看来,小主人也是要随了你去了?”
洛盼桃轻轻地点了点头。
指尖的轻盈淡淡地晃过了肩膀,是段墨舒的回应。
“我愿意与太子殿下前往。”
谷芽儿销声匿迹了许久,这次竟然第一次表明了立场。
逸风沉思了片刻,终于还是问道:“若是去了宣国,可会让小主人陷入两难的状态?”
逸风的这话是实打实地站在洛盼桃的立场上来考虑问题了,谁不知道,如今梁宣两国战火纷飞,稍微一个不小心就会重蹈当年隐逸阁的覆辙,且段墨渊心狠手辣,知了他们的行踪,还不在每个人的头上都安上通敌叛国的名声来?
逸云颔首,这个问题将所有的焦点都聚集在了梁倡武的身上。
梁倡武沉思了片刻你,说道:“我梁某人以项上人头做担保,若是保全不了你们的性命,我绝不苟活。”
空气里洋溢着让人窒息的炙热,段墨舒笑着说道:“何必如此,我与你的交情苍天可鉴,只是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明天我去城外的一处地方见故人,我们即可启程,如何?”
梁倡武点头,其余人等都默然同意。
晚间,段墨舒与洛盼桃各自回屋,虽然已经是彼此的专属,但始终没有成了最后的礼,并不能有所僭越,段墨舒对洛盼桃仍是十分礼让,在关上房门之前,洛盼桃轻轻地对段墨舒说:“若你想要祭拜你的生身母亲,也应该带了我去。”
段墨舒心头一惊,这洛盼桃果真是最了解他的人,一举一动之中的意思都是逃不过的,只好笑着说道:“你真是个鬼灵精怪的。”
洛盼桃笑嘻嘻地说道:“要不然怎么叫做知己难寻呢?我身上还有好多惊喜是你所不知道的哦。”
便是将那房门沉沉地关注,不让段墨舒看到自己脸上的浅浅笑意。
第二天拂晓,两人约在了客站门口见面,同乘一匹马,到了城东的落雨庙中,“就是这边?”
洛盼桃轻声问道。
段墨舒颔首。
那天听了段墨渊的描述,是在东边一处集市中的清静之地,这个地方最是烟花酒巷,若说清静之地,也就这一处的庙宇了,再说在佛灵前供奉自己对亡母的诚意,也算是一片真心。
洛盼桃轻轻地牵上了段墨舒的手,说道:“来吧。”
因为事出突然,洛盼桃将屋子里头的蜡烛拿来充数,又让客栈里头的小厮将他年前余下来的一些纸钱卖给自己,这样好说歹说也凑齐了一应的祭品,也能寄托哀思了。
段墨舒看到洛盼桃娴熟地为他操持着这一切,心中涌起了一股温暖。
母亲,儿子无能,竟然被蒙在鼓里这么久,如今被自己的兄弟害了去,并非是我软弱,而是虎毒尚且不食子,我怎么能与自己的兄弟拼个你死我活?
洛盼桃慢慢地递过来了几张的纸钱,那纸钱在烟火的熏染下,现了凄冷的光来。
段墨舒接过,往里头投掷了几张。
“母亲,这是我的妻子,从今以后我们要亡命天涯了,还请你一定要保护我们一路上的安康。”
段墨舒是从来不信神佛的,如今却说起了此般的迷信之语,洛盼桃怎么不知他心中的苦楚?
有阵阵凉风拂过,洛盼桃掉下来了几缕青丝,她顺手将自己发丝扶到耳后,且细细地听段墨舒的话来。
“如今凌贵妃在宫中生死未卜,父亲又病入膏肓,段墨渊纵然有一身的好本事,但是为人凶狠毒辣,且不知道苍生有谁来疼?”
说到动情之处,段墨舒的眼泪簌簌地滚落,洛盼桃鲜少看到段墨舒如此绝望,如今这般看来,是真的恐惧了。
她的柔情化作了对段墨渊的憎恨,就是这个人,将段墨舒所有的一切一应剥夺了去,那个晚上所遭受的一切如同是一场噩梦一般,无论如何是摆脱不掉了,如今宣国的子民又有什么错处?要被这样凶残的人所奴役?
指尖划过了纸钱,发出了淡淡的枯草味道。
洛盼桃不由地想起了她的母亲,她永远记得母亲去世的那一天,可是她没有勇气跪下去为母亲烧一张的纸钱,如今她竟然不知道是谁的错了,若不是母亲的身份,他们又怎么会流离失所,寄居在继父的家中?
若不是隐逸阁,皇上何必对他们苦苦纠缠,最后导致了整个隐逸阁都毁于一旦。
可若不是皇上,这一切又怎么发生?
头疼欲裂,洛盼桃稍微镇定了心神,将一枚药丸喂入嘴巴里,不让自己失了仪态。
日光慢慢地冲破了层层的雾气翻卷而来,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了,如今段墨渊肯定是在全城通缉他们,若是在城门开启之前还不能出去的话,恐怕要全部死于非命。
洛盼桃轻轻地说道:“墨舒,我们该走了。”
段墨舒将最后的一小把穗子扔进了炉子里,最后叩拜了片刻,才缓缓地起身。
最后看了一眼此处,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洛盼桃有时候也会想,不知道自己至亲之人葬于何处是不是也是一件好事?否则日日夜夜被魂灵缠绕的,就是此间景象了。
驾马而去,段墨舒和洛盼桃十指相扣。
此去万里,必再不留恋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