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想从皇上那里索取了什么来,却忘记了帝王的给予。
段墨舒看到凌贵妃沉默许久,一时之间也无从说起,他如今想的事情要更多一些,若是段墨渊不动心思还好,若是动了心思,父亲能不能活到自己的命数还很难讲。
这些更加理智的考虑段墨舒并不敢说,母亲这些年总是把自己的喜怒哀乐藏在了心中,鲜少表露出来,实则心思细腻,每年母亲要让他到宝华殿中焚烧经书就是佐证,如今再说这些已是无情。
只是夺嫡之事一触即发,许佩凌若是能将自己救出去还好,若是救不出去,外面江山是否都会变了颜色?
有一丝的沉默缓缓行入整个空间,从此便是永久的静默了。
有的时候连段墨舒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所仰仗的究竟是什么?是父皇的帝王权利,抑或是所谓的父子情深?
养心殿中,沉水香的味道幽远而深沉,洛盼桃的身影在满屋子的富丽堂皇之中显得十分的较小,她捧着精致的盒子缓缓地步入殿内。
领事的太监在前面带路,洛盼桃嗅着空气中清甜的味道,这一味的沉水香中掺入了十足的补药,也不知道太医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在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的宫室内用了这么烈的药,有淡淡的不安在洛盼桃的胸腔中来回穿着。
“启禀皇上,民女宋文前来请脉。”
洛盼桃随便给自己找了一个化名,就算是敷衍过去了,事实证明,病榻上的那个老者并不在意.
这个时候,只要是个大夫,对于他来说就是救命稻草,他缓缓地抬起手来,一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洛盼桃这才缓缓起身。
洛盼桃四下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与前世的记忆完全不同,此处的养心殿还是简朴的所在,龙床之上薄薄的被褥将皇上那骨瘦如柴的身躯衬托得更加惹人心疼一些。
洛盼桃可是记得,段墨舒在位的景仁宫,不仅景仁宫被修葺一新,就连后宫都重修出许多富丽堂皇的所在,最重要的还是秋意歆所住的宫室。
“想什么,还不快点给皇上诊脉?”
一旁的太监催促着,洛盼桃这才晃过神来,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露出了一连串的银针来,第二层里头一水儿地排着数十瓶的玻璃罐子。
洛盼桃娴熟地捻起了其中三根银针,细细地捻着,分明已有名医的风范在。
皇上的弱症在心,洛盼桃思索了片刻,将其中一根最粗的银针扎在了眉心处,皇上的身子突然抖动了一些,随后眼神有了第一次的猛睁。
说时迟那时快,洛盼桃将另外两根银针打入了皇上的太阳穴和合谷穴上,如此一来,皇上的呓语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洛盼桃思索了片刻,将手指头伸出无名指和中指,细细地搭在了皇上的脉搏上,脉象有了一定的稳定,但是因为已经积少成多,死于不死也不过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洛盼桃与身边的太监请了一个礼,说道:“如今皇上需用药与银针同时吊住精神,只是我原是江湖游医,不得在宫中停留太久,我且将药开了,再让太医按照我的方法每天为皇上施针,如此一来,可矣?”
若说别的太监是做不了主的,可是那个太监是皇上最贴心的一个,皇上已经将病中的一应事务都交到了他的手上,他见皇上的气色果然有了好转,点了点头。
与太医院的太傅交代了之后,夜色已晚,晨间段墨舒与她的约定还在耳边,由太监送到了偏殿中歇下了之后,她在思忖之间,是否要去找段墨舒问个清楚。
明明是自己费尽了千辛万苦要来的,如今是近乡情更怯了吗?
她慢慢地来到了窗前,有清冷的月光照耀在了窗棂上,她细细地听着蝉鸣,心头没来由地紧张了起来。
正想着,听到门外有人来传:“姑娘,我们太子殿下有请。”
洛盼桃的唇角浮了一丝的微笑来,这是连她自己都不愿意才承认的喜悦,便是这么想着,连忙回礼,稍微地整理了妆容,款款地向景仁宫走去。
一路上好的景致在洛盼桃的眼中竟然都不算是什么了,不过是佐助了她心中的忐忑罢了。
原来段墨舒还未洛盼桃传了轿辇,其中的细心可不是还在的吗?
女儿家的心思一时之间将洛盼桃沉溺其中,这么想着,已经来到了宫门外。
洛盼桃款款地走入,这一次,她一定要将自己心中的困惑一应地解了。
洛盼桃沿着金色的砖块慢慢地走去,一片的金碧辉煌,果然是景仁宫,排场和阵势都与别的地方更加不同一些。
这么想着,洛盼桃的脚步已经慢慢地停在了殿下,有一个男人穿着紫金长袍,长身玉立地伫在那儿。
虽然是背对着自己,但是洛盼桃都能感受到段墨舒眉宇之间慢慢焕发出来的冰冷。
“参见太子殿下。”
洛盼桃跪拜,手中的盒子里装着的是细细的银针,洛盼桃自有一套本事,可以在针灸之中让一个人在不知不觉之中说了实话.
如今,她也要用这样的方法来试探一番这个段墨舒。
段墨渊眼神中的冷冰慢慢地散去,最后化成了嘴角的一抹微笑:“快快起来。”
说着已经引了洛盼桃来到了偏殿,原来是有一桌酒席在这里等着她了,洛盼桃的眼神之间泛起了冷冷的笑意,倒是要看一下这个太子殿下如今是存了什么心思。
反正她有的是时间,而且她也自信完全吃不了亏。
“太子殿下原来也喜欢酒肉?”
洛盼桃的言语之间泛着淡淡的清冷,那段墨渊沉思了一下,笑着说道:“食色性也,酒肉乃是常事,怎么姑娘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吗?”
又是姑娘的称呼了,每次段墨舒觉得与自己生分的时候就喜欢用姑娘这个词来称呼她,她默默地蹙了眉头,说道:“怎么,如今连我的姓名都给忘了?”
段墨渊的心中暗暗地一惊,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他笑着说道:“如今是在皇宫内,我若是直呼姑娘的名讳,是坏了规矩。”
洛盼桃笑着,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男人全身上下都透着某种地痞流氓的气质,而且言语时常无状,这让她的心头慢慢地蒙上了一层灰。
若说这个人有什么似曾相识的地方,便是和她前世所认识的段墨舒有相似的地方了。
会不会是自己在先入为主了?
洛盼桃一直都在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持了完全冷静的头脑来看待这件事情,她缓缓地坐下,环顾四周,却是一个下人都没有,心中不免奇怪。
如此想着,嘴上便是问道:“太子殿下的宫中这般富丽堂皇,却不差遣下人?实在是让人不解。”
段墨渊的眼神之间慢慢地积累了一些冰凉的意思,这个女子当真是个聪明人,他之所以将自己身边的人遣散了,为的就是不让官桂示于人前。
段墨渊知道段墨舒的少身边有个贴身侍卫,如果这个女子与段墨舒是故交,就很有可能在她入宫前就见过官桂。
以后的时候将自己露出越多来就越是漏洞百出,段墨渊怎么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呢?
他小心地在的洛盼桃的面前倒了一杯酒,笑盈盈地说道:“我与姑娘之间何必有人伺候?你对我的误会如此深,还不允许我在你的面前细细辩解吗?”
洛盼桃恍然想到,段墨舒的身上是十分白净的,而前世的那个段墨舒身上却有着道道的疤痕,如果真的怀疑了面前的这个人,何不利用这件事情来试探了他?
只是心中还是放不下段墨舒的伤,便是淡淡地说道:“我且帮你针灸一番吧。”
那段墨渊听得云里雾里,如今听到洛盼桃要帮他针灸,知道这定是与段墨舒身上的伤有关——
在将段墨舒囚禁了之后,段墨渊曾经仔细观察过段墨舒的身体,发现他的手臂上有一道刀伤,而且浑身上下都是真气四处流窜的样子。
想必就是这个缘故吧。
段墨渊在心中冷冷地笑了一下,淡然说道:“我并无大碍,入了宫这些天,已让太医好好地调理了,你不需要担心。”
洛盼桃半信半疑,她敏锐地将手伸了过来,要搭在段墨渊的脉搏上,却被段墨渊灵巧地躲开了,他笑嘻嘻地说道:“怎么,如今在我的地盘上还敢与我这般动手动脚了去?”
这话平日里段墨舒定是不会说的,如今段墨舒一嘴酒气地与她说了这些话,心中难免觉得龌龊,她皱着眉头,只是闪躲了一边,说道:“请你自重。”
段墨渊见这个女子的身上散发这一股子的倔强,还算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更何况这个人跟段墨舒定是有许多的恩怨纠葛的,不如就好好地戏弄一番。
段墨渊的脑海中闪过了皇上的身影,他稍微定了神色,淡然说道:“那我就与你谈一点正经的事情吧。”
洛盼桃这才将自己的头抬了起来,那红烛映照在她的脸庞上,倒是映出了一些不一样的神采来。
看到洛盼桃这般样子,段墨渊的脑海中闪现出了秋意歆的样子来,这秋意歆是秋德的女儿,秋德一门心思想要见这高枝儿,所以纵然是不愿意参与党争,却很会见风使舵,如今看到段墨舒把握着朝廷内部的权利,就想要将女儿送上了门来了。
这几天的段墨渊清修的时候,少不得要见一见这个女子,她总是将自己打扮得雍容华贵,纵然是有一副摇曳生姿的好容貌,但是那趋炎附势的心思是被段墨渊看得透透的,所以尽管不能不为前程有所迎合,心里头却是对秋意歆爱不起来。
毕竟段墨渊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对秋意歆看得太通透了,反而阻止了他对此人的爱意,不如面前这个女子带给他的惊艳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