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芽儿,是怎么回事?”洛盼桃皱了皱眉头。
谷芽儿掐指一算,刚才让逸水服用的陈皮和桂枝肯定是起了作用了,可是时间不对,应该要再推迟半个时辰的,怎么现在就醒了?
“水……水……”逸水小声地呻吟着,谷芽儿一个箭步上去,连忙将水倒了,放在逸水的嘴边。
逸风也连忙上前去,用右手小心地支撑着逸水的身体,不让他倒下。
逸水的脸色十分苍白,刚才好像是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中总是醒不过来,似有人在追赶他,而后又看到了那个女人的妖娆面孔。
“那个女人……”逸水欲言又止。
逸风知道他的心中是存了愧疚了,原本还想好好地骂一骂他,现在看他的心里比谁都难受,反而不忍心了,只是淡淡地说道:“好了,刚刚醒过来,说这些做什么?”
谷芽儿为逸水探了探脉搏,说道:“逸水的脉象是平顺了,只是时辰不对。”
洛盼桃明白谷芽儿的意思,他的用药从来都是要精准地掌握时辰和药效的,少一点多一点都不行,现在看来,此中大有蹊跷。
逸风连忙问道:“小师傅何出此言?”
谷芽儿小心地将碗碟放到了一旁,掐指一算,又用手指尖细细地探了探逸风脖子上的温度,温度也不对。
这个时候,药物应该刚刚走到关元穴的位置,怎么可能连脖颈都变得这么温热呢,这么想着,就看了一眼逸水,说道:“当时你能确定屋子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逸水的意识恢复了一些,他慢慢地回忆起来,按照他的功力,虽然不能够抵挡绝命司的摄魂之术,但他自信探查的能力是有的,所以能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可以确定,并没有同伙了,但是……”
须臾之间,有一个人的影子突然一闪而过,逸水的眼前突然闪过了一个男子的身影,那个男子的腰间佩戴着佩剑,长身玉立地站在门口。
逸水的头突然不可抑制地疼痛了起来,他努力地拉近了当时到门边的距离,终于在最后一个刹那,想到了那个人是谁:“许佩凌。”
他脱口而出。
在场的人除了谷芽儿之外都很是失望,许佩凌之后为了救他,自然是去了,也不算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
逸云淡淡地说道:“你说的没错,许佩凌是去救你了。”
谷芽儿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但是一时半会却说不上来。
许佩凌如果真的是去救逸水的性命的,那为什么逸水的身上流窜着两股相背离的真气?他虽然不懂武功秘法,但是常听师尊说,一个武功盖世的人,体内的环境必须是十分纯净的,也就是说不能够被别人的真气乱窜进自己的身体内。
谷芽儿看了一眼身边的洛盼桃,问道:“小师叔,你还记得当年师尊是怎么跟我们说男人身上的气血运作吗?”
洛盼桃细细想来,师尊是提到过,师尊的观点是,男女身上的真气流转方向是完全不同的,男人因为生性温热,所以他们练功的时候是将真气从心脏输送到四肢,女人则是反其道而行之,他们需要聚拢心脏的热气,所以,只能将热血从四肢聚集到心脏,这两种运行方式直接影响了男人和女人所耗费心神的不同。
一般说来,女人若是要练内力,就需要在进食中注意温补,男人则需要用更为冰凉的方法来让自己获得中和与调节。
谷芽儿不会莫名其妙说这种话的,其中一定有道理。
谷芽儿看洛盼桃的瞳孔中慢慢地散发出了一种了然,便细细地看了一眼逸水的脉搏,洛盼桃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样,将逸水的脉搏细细地查看了一番,竟然发现在逸水的脉搏里,藏着并行不悖的两种气流的运转方式,更诡异的是,逸水自己竟然没有发现?
怎么可能呢?男女双修?
大概不是吧,这件事情的诡异程度足够与自己在被断魂之毒葬送之后还能醒过来相媲美了。
洛盼桃神色恐慌,逸风看在眼底,连忙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洛盼桃这才将她与谷芽儿看出来的情况细细地说了一遍,逸水却是一脸茫然的样子:“为何我一点也不觉得不舒服?”
谷芽儿这才慢慢地开了口,说道:“所以说,这是最诡异的地方。”
谷芽儿慢慢地走下床榻,逸云斜斜地靠在一旁,揣度着谷芽儿的话,谷芽儿的话大有深意,不就是说其实当时在药林谷的时候,可能这种毒已经在累积了吗?
洛盼桃知道,除非一开始,逸水就已在日常生活中被下毒,也许这是种慢性毒,它最后爆发了出来,但是不管怎么样,这种结果会导致逸水的功力走极端要不然就是走火入魔,要不然就是功力大增。
至于是谁,逸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过了那个守谷人的样子。
红衣翩翩,逸水从那之后对她魂牵梦绕,一个情窦初开的男子为了心爱的女子而放松了戒备,好像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正想着,传来了逸水疲惫的声音:“慢性毒?”
谷芽儿点了点头。
逸水欲言又止,他浅笑了一下:“算了,这种事情多说无益,不如还是想一想我要怎么慢慢地恢复过来吧。”
洛盼桃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嘴上不说的,但是洛盼桃的心中当真在为段墨舒担心,他的身边只有一个超级病号许佩凌,还有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太监官桂,本身这些人已经是负担了,原本以为跟他一起上路一方面可以追根究底,一方面可以暗中保护,这样看来,全部都是竹篮打水了。
逸风小心地为逸水掖了掖被子,说道:“想这么多干什么,我们觉得可以走的时候,自然可以走,如今药林谷回不去了,又有小师傅可以在身边照顾,你的病会好的很快的。”
逸水没来由地想到了之前和谷芽儿的种种,不由得觉得脸红了,以前就喜欢挑刺儿,如今谷芽儿竟然千里迢迢地为自己疗伤,心中早已感动,便笑着说:“没想到如今是小师傅救了我的命。”
谷芽儿挥了挥手,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过是医者父母心罢了,话说回来,我到现在还看不惯你的张狂样呢。”
那气呼呼的样子,和从前在药林谷中并没有什么两样,大家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又都怀念起当初的那段日子了。
厨房里头,中药的味道萦绕而上,带着淡淡的苦味,却让人觉得莫名的芬芳,洛盼桃倚在柜子旁,看着谷芽儿小心翼翼照顾草药的样子。
“小孩儿,你刚才是不是没有和我将话给说完整了?”洛盼桃的唇齿之间喷薄出了完全的不信任,与师尊在一起这么久了,洛盼桃怎么不知道师尊的性格?
虽然这个老人家表面上对谷芽儿不是很关心,实则是百分百的不放心,怎么可能轻易放了他出谷,自己却做起了云游四海的事情来呢?
咕噜咕噜,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偷慢慢地回荡了起来,谷芽儿小心翼翼地用厚毛巾垫着锅炉的“耳朵”,将锅炉的底子移开一些。
谷芽儿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到过能让洛盼桃相信自己,她是个极其聪敏的人,只要话里头有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能够被迅速地揪出来,可唯独就是在今天,谷芽儿自信能够瞒天过海,因为洛盼桃的话里头分明已经有了慌乱。
这是段墨舒离开给洛盼桃带来的猝不及防。
女人就是这个样子的,你以为她可以从漏洞百出的话语里头找出什么破绽来,却偏偏会为一个心爱的人失了该有的聪明与理智。
谷芽儿是看的太清楚了,在药林谷中的种种,洛盼桃所暴露出来的软肋,已经足够让他把握面前这个人的不堪了。
“小师叔,你现在是怀疑人都上瘾了么?”谷芽儿轻轻地从烟火中探出头来,那样子给人一些遥不可及的感觉。
洛盼桃淡淡地看去,反而觉得心头有些不安。
谷芽儿做什么事情都带着淡淡的不稳定,唯独这一次,他这般地斩钉截铁,所以也让洛盼桃更加怀疑他的真心。
洛盼桃这么懂得揣测人心的人,如今怎么可能突然就认人不清呢?
“我不是怀疑你,你是什么人我会不知道?”洛盼桃笑着说道,慢慢地走了过来,纤纤玉手抚摸上了谷芽儿的脖颈上,谷芽儿有一个自己都未必知道的死穴,若是他说谎了,他的后脖子会如同被火烧过了一般的火热,若是没有撒谎,则是一般的温度。
现在谷芽儿的那个地方,泛着淡淡的冰凉。
这是没有在撒谎的征兆。
可洛盼桃的心头仍然藏着隐隐的不安。
“小师叔真是的,宁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意相信我。”谷芽儿说着又小心翼翼地往炉子中添了一块炭火,火苗迅速地就舔噬了锅子的底部,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来。
“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只是现在很多事情都迫于形势,我就算是想要掉以轻心也是不能够的,这一点你可要理解我。”
洛盼桃鲜少与人袒露心机,这一次却是真的,放眼望去,从一开始出谷来追随段墨舒的脚步开始,事情就好像是顺着与自己预想相反的方向走去了,且不说这一次被莫名其妙的人追杀了,就连段墨舒的想法,都好像是与从前不一样。
若是从前的段墨舒,怎么舍得丢下她不告而别呢?
关于从前的那段记忆又一次慢慢地浮现在了眼前,段墨舒为了前程与荣光可以舍弃自己的过往再一次地浮现了,洛盼桃慌乱不已。
谷芽儿听着洛盼桃难得地露了短处来,一时之间也有些心软,原本就是在骗人,不过是在硬撑罢了,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而后慢慢地站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