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号角声呜呜,马蹄声急促。郦媐披着狐狸皮裘大衣靠在榻上看书,听着马蹄声愈来愈近,顷刻间帐外一阵骚乱人声鼎沸,听得有人在大喊“军医!军医!”。几个侍从扶着一个铠甲鲜血淋漓的人进来,郦媐慌乱上前,那人却用手大力甩开她,随后倒在了榻上。他会死吗?郦媐心中思绪万千,不知是喜是悲。】
“孙大人,当真不需要佳人相伴吗?”刘尚书言笑间不断打量坐对面的这位嶄国使臣,他瞧着嶄国使臣高大英武不凡,一定会喜爱娇滴滴的佳人。
秦楼楚馆,莺歌燕舞,笑语连连,议事会更加顺利,谁料对方他一脸正直,对美人们横眉冷目,让刘尚书有那么一种是否应去小倌阁的错觉。
厢房里,琴声断断续续。
“梨君,这首《云水吟》真难学。”浓姬皱眉道。
郦媐将手放到琴弦上示意,窄袖衬得一双手纤细,浓姬又笑道:“梨君,你的手真好看,像女子的手一样纤细好看。你的眼睛也好看,好看得不像人的眼睛。”
前些日子她向林氏告病,需要“静养”,除了纪闵私下给她请了一次大夫被她唬弄了过去,纪府内再无人理会她们。郦媐应了轻袖招坊主的邀,到春娃馆教红牌浓姬奏琴,十天五十金呢,教完后她就可以有足够的盘缠带老小们卷铺盖逃跑了。
想想就开心,她淡淡笑着,正要跟浓姬详细解说琴谱,忽然门外人声鼎沸,有人大喊:“杀人啦!杀人啦!”
一阵骚乱又有人大喊:“走水啦!走水啦!”
顷刻间浓烟也弥漫到了浓姬的厢房,有婢女推门而入慌慌张张地把她们的招财树浓姬拉走,门开了,郦媐一眼看到外边火势很大,连忙抱琴也要逃。
整个楼馆内浓烟滚滚,火蚀声吱吱呀呀,人们逃生脚步声凌乱,郦媐摇摇晃晃跟着没脑一股子乱跑,好不容易死而复生,她可不能就这么死掉了。
如果就这么死了,那她此生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颠倒众生祸害倒霉裴涣裎去呢!
一口气跑了出来,跑到小楼后院水池边,郦媐才稍稍站定抚平心跳。
砰一声,有重物落到她身旁的花木丛里。
不要看!郦媐内心在打颤,可她不经意余光一瞥,似乎是个穿华服的富贵人侧躺在花丛里呢,死了?
郦媐颤抖着腿、颤抖着双手走上前,心里也不断地在打颤:这位大官人你别怪我呀,算你积点阴德捐善款帮帮我这个可怜人吧!
她的手哆哆嗦嗦地伸向这位高大却不幸被摔死的富贵人:“啊!”被一只大手捉住。
“你、你、你……你没死啊?”
富贵人似乎受了重伤,他一脸络腮胡,加上血迹看不清长相,眼睛无力半睁:“救……天禧客栈……”
郦媐的手还在颤抖。
“掩护,救……我……谢一百金……”富贵人似乎吐字很艰难的样子。
取不了死人财那就多积活人德吧,郦媐快速扒下富贵人华服扔进荷塘里,只留下雪白的中衣,想了想再将他的发冠也拆下扔了,最后一手搀着富贵人逃离现场。
她心里忙着偷乐,上辈子喜奢的性子未改,她刚刚在拆发冠之时偷偷扣下了一颗发冠上的红宝石。但郦媐全然忽视了,那一身密绣华服,正是嶄国的式样。
天禧客栈,两人狼狈地走进大堂,坐在隐蔽处的三四人正要站起,不知为何又坐了回去。郦媐搀扶着富贵人,气喘吁吁地上楼。
既然要收人钱财,他就不能死掉,于是郦媐将他放床上躺着后,又替他请了郎中来,郎中诊断后说只是皮肤轻微擦伤,大概是摔的,擦了药便走了。
郦媐倒了杯茶递给富贵人:“大爷,去青楼寻欢也被追杀啊?”
“……”
虽然他一脸络腮胡,但年方二十四,怎么看也不像一位大叔吧,随从们也都赞他这样装扮相貌堂堂器宇不凡,他一脸不情愿:“我只是去谈个生意。”
“那这位大爷跟我一样啊,哈哈,我们可真是倒霉人哦!”郦媐瞬间有一种同命相连的感觉。
“你……去作甚?”
“我去教美人们弹琴呀。”
“你是琴师。”
郦媐点点头,站起身来:“大爷,我该走了,那个赏银……”她冲床榻上的人眨眨眼睛。
床榻上那人一愣,随即淡淡道:“我的随从与我走散了,明日你再来,一百金绝不食言。”
“一言为定?”
“定。”他扔过来一块玉佩。
“这是你的贴身玉牌,你姓孙?”郦媐拿着玉佩左右看了看,轻轻关上门,放心地走了。
是她,他认得她那双泛媚光的双眼,床榻上的人嘴角上扬。
但,他竟然就把母亲给他的护身玉牌就这样扔给了她?
未来得及多想,房外有人轻声敲门,应声后推门而入。
“殿下?”
“孤没事。”他瞬间坐起身来,本他就没什么大碍,只是为了躲开暗器趁浓烟跳下楼时不小心一脚踏空才摔得片刻头晕,于是就地躺一会便走。
但透过花叶间,他又看到了那个胡女琴师,于是他改变了轻功遁走的策略,故意弄出一些声响来。
裴涣裎一边撕下假胡须,一边说道:“去调查一下霁国兵部尚书刘虢身边叫二六的仆从,孤刚看他就很眼熟,刘虢身死,但这个二六趁乱逃走了,一定要查这次暗杀的幕后指使。”
他放下假胡须,顿了顿:“叫飞灵跟住刚才那位姑娘。”
“姑娘?”刑子勋不解地问。
“琴师。”
七两、八两、九两、十两……郦媐伏在桌边盯住小笙数钱,正开心之际,突然背后一身冷风飕飕,心里不自主地颤了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