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刚目送走了老人的魂灵,那个被附身的中年男子也被几个年轻人架着到另一屋去休息了,屋里的其它人仍旧都依次坐定,但不再那么吃吃喝喝,热热闹闹了。
大家都在小声地神神秘秘地谈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还时不时指一下坐在里边的沉刚,他们也再一次对沉刚刮目相待了。
三张桌子上,一共二十几个人,原先的中心点当然就是钱老神婆,现在却成了沉刚。
神婆第一个先开了口,她大声地问沉刚:“我说那——你也是我的闺女婿了,”她热切地看着沉刚,说,“这好女婿,你可真是厉害,我都服了,服得透透的,看你年纪轻轻的,肚子里的东西可真不少哦,一定是你丈母娘——我那石姐姐师傅,教给你的吧?”
一提起石姐姐——芳慧的后妈,沉刚的母亲,他们两个年轻人都立时觉得很不自在,特别是芳慧,低下了头,一言不发,可沉刚总还得应着。
“哦,不,不是,我哪里会这些东西呢,今晚只是碰巧了而已……”
“恁可别这么说!在墓地那,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一般的人物,刚才那会,我就看得更清楚了,你不光懂的这些,还很厉害哦,一定是受到过高人的指点,也不是一会半会的了。”
“呵呵,钱大娘,真的不懂也不会……”
“还不会呢?”钱神婆看来是认定了,“我刚才都看见,也听见你刚才站在门口跟那老婆子的魂灵说话呢,是不是?这还不承认?没事的,这屋里的人都是咱家里的人,再说,吃这口饭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看看我,都做大半辈子了,有吃有喝,还帮人家驱鬼除魔,这是在做好事,不丢人!挺好的!”
她说的这些话,全屋的人虽然没往这边看,但都竖着耳朵在仔细地听着呢,听得一清二楚,接着议论声就传了过来。
“原来这小伙子也是干神婆这一行的,怪不得在坟地里点燃了烧纸,刚才还——”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那丈母娘——石姐姐还不是做这个行当的头么?”
“对,对,人家可是一家子人呢,丈母娘加女婿,这也是传下来的的手艺。”
“这还怎么样,这社会能挣钱就是本事,叫咱们做,还学不来呢,还都没机会学!是不是?人家还不肯传授给咱们呢!”
“是哦,挣钱就行,管它活人死人的钱,挣到就行!”
……
他们的议论声虽然不大,但都一点不落地传到了芳慧的耳朵里,听得她心里就如同针尖扎着自己的心尖。
她可不愿意自己喜欢的沉刚将来要做这个!做神婆?做着跟自己的后妈一样的事?那怎么行!她本来就不相信也讨厌这种事,现在更不想让大家就这么认定,自己的沉刚就是做神婆的人,所以心里就很不舒服。
此时,又想到,虽然沉刚不是专门做这个的,但是住在三水观,自己的师傅还是三水观里的飞道长,毕竟与这个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另外,他今天的一切举动,也让她觉得沉刚可能知道一点,虽然没明着说,但也好像真的学过,可自己眼下还不能要求沉刚怎么怎么做,所以心里就更难过了。
接着,她又想到今天一天都由沉刚陪着,要不是他的帮助,自己这一天,还真不知道怎么能过完,此时,对他的感觉真可谓是五味杂陈,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而此时就坐在芳慧身边的沉刚,听着别人的议论,再看看低着头的芳慧,也似乎觉察出了这里边有点不妥,但有说不出来,一时也是沉默了。
神婆看着沉刚支支吾吾,不大说话,也不承认,还有点腼腆,似乎也猜出了一点,觉得年轻人干她这行,总是不好意思的,紧追着问也不好,让他脸上挂不住,说不定以后还得找他帮忙什么的,谁用不着谁哦,所以就给了他个台阶,赶紧转移了话题。
她抬起头,冲着满屋的人大声地说:“我还忘了个事,是城里的石姐姐,也就是芳慧的后妈吩咐的,说今天大家都来帮忙,她也是很感动,为了感谢大家,就给我捎来了一些护身符,说要让我分散给大家,以保大家的平平安安!大家谁需要的,就过来拿吧!”
说完,她就从身后的一张大桌子上,取下了一个大布包,掏出了一大把五颜六色的护身符——飞蝉。
大家一听,就立即骚动起来,纷纷站起来,争先恐后地走过来讨要那护身符。
当然也有几个不那么信邪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边上就有人劝说,你没看着刚才大娘的鬼魂都回来了,还不信?那怎么行!信了总比不信强,信一点还怎么着了,防备着点没坏处的!再说这护身符在城里的人都信呢,二十元才能买到一张呢,快去拿点吧,给家里孩子也带一张!
一个人要一张还不愿意,非得要三五张,争争抢抢,吆吆喝喝,屋里有点乱。
沉刚当然知道这是骗人的,但又没法说,而芳慧本来就很讨厌这个,现在心里更是烦乱,可这“晚宴”还没结束,他们两个也不能走,就相互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而就在此时,从门外匆匆地跑过来一个小伙子,跑到了他们的身边,说:“在那屋躺着的——你们的表姐夫,找你们,说有事要跟你们说!”
正好想离开这乱糟糟的屋子,这下也有了理由,就跟那个叫姑姑的说了声,来到了另一间偏房。
那个叫表姐夫的中年男子,已经坐在了床头,抽着烟等着他们,看起来他并没有大醉,被鬼附身的这段时间,也没怎么样,这不休息了一会,就早已清醒过来了。
三人见了面,相互客套了几句,就扯上了正题。
“我今晚被你们的奶奶鬼附身,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在墓地那,我跳进你父亲坟里的时候,就感觉有个鬼在看着我,仗着有神婆的护身符保护着我,我当时也没在意,回到家里,我怕大家害怕,也没敢说,这不紧接着今晚又出了这事,还有那又是点不着烧纸,又是宋大哥的魂魄找不到等等,所有这些事,我一直想不通,所以想把你们叫过来问问。”
这位表姐夫说完,连着吸了几口烟,脸色有点凝重,看他们二人没说话,就继续说。
“我那会跟你喝酒的时候说过,我跟你们死去的爸爸,很熟,差不多是一块长大的,虽然他比我大几岁,但我还一直都让着他,他从小就老实,身子单薄,但没想到张大了,比我有钱了,在一块的时间就少了,虽然没早先那么好了,但有时候我们也通通电话,说说话,可没想到的是,就这么没了,我也很难过——”
他抬起头看了看沉刚跟芳慧,看到他们两个还是没说话,但都在很认真地听自己说,就继续说。
“你们的老爸,突然就这么死了,虽然外边的人都是说喝酒喝死的,心肌梗赛,可我不信,我虽然知道他很爱喝酒,但我总觉得另有蹊跷,是吧?”
这句话让沉刚跟芳慧都很吃惊,本来沉刚就一直怀疑另有原因,也正在查找着,而芳慧也是在警察面前据理力争,说自己父亲的死肯定是另有死因,现在他们两个人的想法与面前的表姐夫所说的不谋而合,所以很是惊喜。
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姐夫,你觉得这里边有什么蹊跷呢?”
这位表姐夫,这时低下头去,又吸了几口烟,想了一会,才再次抬头来,神秘地说:“在你老爸死的头一晚上,他曾经给过我电话,要我找几个人,帮忙偷着收拾一下咱们城里的首富张之太,那人,你们知道吧?”
沉刚一听,就想起了那晚宋老板不停地打电话的事,而芳慧当然也知道张之太的大名,但不明白自己的父亲跟张之太之间有什么仇恨呢?
“那晚我听了后,当然没答应你父亲,这犯法的事,咱们可是不干的,都是老实的庄户人,我也问你父亲到底是什么原因,他开始吱吱呜呜地不说,最后也跟我露了几声,说自己的钱都被那个叫张之太地骗去了,还说是因为自己加入了一个什么教?——飞蝉教!对,就是飞蝉教!”
飞蝉教?!沉刚一听,差点就要喊出来,立时脑袋“嗡”的一下,都觉得涨大了,又是飞蝉!
沉刚惊诧之余,继续听着男子说下去。
“他还跟我说,一入了这飞蝉教,钱久都花完了,最后也没得到什么,那天就跟张之太去要,结果张之太不但不承认,还在办公室狠狠地侮辱了他一顿,他受不了这个气了,所以就想找我组织几个人收拾报复一下张之太,这不什么还没办呢,他就先没了。”
“难道是张之太把我父亲害死的?!”芳慧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姐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