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刚看着身边的芳慧,在一个柔弱的女子面前,男人似乎更容易成长,男子气也更容易充满心怀,让自己觉得勇猛无敌,那种一定要保护好芳慧的意识也就更加的清晰与明朗了。
他经历过一次埋葬骨灰的场面,那是父亲下葬的时候,虽然十里不同俗,但这礼仪毕竟也还差不多,他更明白芳慧此时的心情,所以过去的经历让他成熟,也让芳慧觉得心安。
但毕竟这次大不同,在这么昏暗,还有周围那么多鬼魂的窥探下,心中也免不了还是有点慌,特别是刚才,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个神婆怎么都点不着烧纸,而自己一过去就可以顺利地点燃,心里虽然不解,但此刻芳慧就在身边,他就觉得什么都不怕,还是先办好眼前的事,其余的以后再说吧。
芳慧对沉刚的依靠,沉刚对芳慧的保护,这就是最真挚的彼此相通的爱。
大伙都在紧张地忙着,而她们两个就这么沉默着,静静地看着他们。
沉刚抽出一颗烟点上,刚吸了一口,就突然听到耳边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传来,分明就是对他说的!
他猛一扭头,竟然发现先前见到过的,那个有着近乎人形的鬼魂,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的身边!
因为距离近了,沉刚才发现这个鬼影与他们不同的地方还在于,他的那双眼睛,近乎能看得出来,甚至能看清他眼眶里的眼球,虽然还是有点模糊,但分明看到了那黑乎乎的眼球在木然地转动。
相隔两三米远,那鬼影似乎也在躲避着沉刚身上的东西,但话语还是传了过来。
语音非常的苍老与缓慢,跟时幻说话的语音有点相似,看来鬼魂的语音差不多都是如此,虽然隔着很近,但那声音就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说话的时候,也看不到他嘴巴地张合,但沉刚能确定,就是面前的鬼影对他说的。
鬼影看到沉刚转过了身,就直盯着他,又说:“骨灰来了,但我那小侄子的魂魄却没有来,我们都没有见到他,他去了哪?难道没有了灵魂?”
沉刚吸着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他怕说出话来,而芳慧就在自己的身边,自己凭空对着一个她根本看不到的鬼影说话,当然就会害怕与恐慌,再说芳慧此时也还并不知道自己能看到鬼,所以不能让她听见。
于是,沉刚先是很冷静地拍了一下身边跪着的芳慧的肩膀,用眼神又给了她一份鼓励,意思就是告诉她,不用怕,有我呢,然后又指了指附近的一个坟头,轻声地说:“我去方便一下,很快就回来!”
芳慧抬头看着他,又点了点头。
沉刚立即大步走到了距离芳慧有六七米远的一个高大的坟墓附近,那个鬼影也紧跟着他。
转过坟头后,沉刚看到大家都看不见自己后,才站住了,而那个鬼影却已经趴在了眼前的坟头上。
沉刚看着那鬼影,小声地问:“我能与你说话么?你能听得见么?”
“能,能听得见,虽然你一身阳气,但我不怕,只是害怕你身上的东西。”
沉刚笑了笑,说:“没事的,不会伤害你的。”
“我知道,要不然我也不敢走过来的。”
“你刚才对我说,没有见到你小侄子的魂魄,你小侄子指的是宋老板么?”
“是的,就是他,我们很早死去的这些先人,都一直在这里等着他,但是刚才并没有发现他的魂灵来到我们的身边,知道您能与我们鬼魂相通,所以让我来问问您是怎么回事。”
“他的魂魄当时被三水观的飞道长收去了,所以今下午并没有跟来,但是过段时间就会来看你们的。”
“哦,原来是这样,但——但还是有点不对,他的骨灰也是残缺的,人有七魂六魄,纵然已经死了,但其中的一魂还是要一直照看着自己的躯体或者骨灰的,它会永远地跟随着自己的躯体与骨灰,但是他竟然也没在,这又是为什么?”
沉刚一听,自己当然不知道这些事,但经这个鬼影这么一说,他接着就想到了自己的母亲给那个鬼影的一点骨灰,难不成就是把守护骨灰的魂魄给了他?!
原来是这样啊!
是那个鬼影带走了宋老板看守骨灰的魂魄!可是他带走那个魂魄又是为了什么呢?
“那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会帮你找到的,你放心吧。”
眼前的鬼影,听了沉刚的话,似乎半信半疑,但还是点了点头,临走的时候,还对着沉刚说了声“谢谢”
沉刚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什么把宋老板的那个魂魄交给了那个鬼影,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呢?
一边思索着,一边再次回到了芳慧身边,此时大家把带来的很多烧纸都点燃了,火光照亮了四周,人们受到火光的鼓舞,给自己壮了胆,也就不再那么恐慌了。
此时,一个中年男人慢慢地走到了骨灰盒边,显得有点犹疑,而那神婆匆忙地递给了他一张护身符——飞蝉,一边说:“带上这个,就什么都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沉刚看见了,轻轻一笑,心想,这些东西都是假的,你们还蒙在鼓里呢。
中年男人一看到飞蝉,就放心了些,拿过飞蝉往口袋里一装,似乎有了保护自己的神灵,就勇敢抱起了骨灰盒,快步走到了坟坑边,直接跳了进去,一会的功夫,又赶紧爬了上来,周围那些民工就立即拿起铁锨围过来,铲起周围的土往里填。
此时,就见那神婆又匆匆忙忙地走到了芳慧身边,说:“赶紧给你父亲嗑几个头,咱们就走了,等过段时间咱再来立碑!”
芳慧一听,又干哑着嗓子哭了几声,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此时,她也哭不出来了,哭了几天嗓子都哑了,接着那个叫姑姑的妇女赶紧走过来,扶起了芳慧:“快走吧,入土为安,我们就不能在这了!”
芳慧也只能听她们的,就站起来,随着几个妇女,往墓地外走,剩下的一切东西都交由那些民工去负责。
因为沉刚手里也没任何东西了,就搀扶着芳慧,跟随着她们,也急匆匆地往外走。
刚才火光很亮,一离开新坟,走进坟墓之间后,眼睛还不适应,周围就跟全黑了一样,连脚下的路也分不清了,芳慧本来今天一天就很累了,心里也累,路又难走,就任由沉刚搀扶着,似乎完全由他的力量在支撑着芳慧往外走,再说,此时的芳慧也愿意依托他的搀扶与力量。
进来的时候觉得挺远的,但出去的时候,就觉得很快了,大家谁也不说话,说实话,就像逃出来一般,也不管脚下的藤蔓缠脚,也不管是水是泥,都甩开大步往外走。
等沉刚搀扶着芳慧,跟随这几位妇女走出了墓地,才发现外边竟然在下着毛毛细雨,而在墓地里的时候,由于树林的遮蔽,大家并没有觉察到。
因为下起了小雨,似乎天空就不再那么昏暗了,到了外边这宽敞的田野,也觉得亮堂很多,大家也都像完成了一件艰巨的任务一样,都跺着脚上的泥巴,长长地舒了口气,有几个还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才舒心了起来。
沉刚这才发现,除了自己跟那两位女人,其余还有三位妇女,一共是六个人。
此时,她们先前的紧张也一下子放松了,就开始了叽叽喳喳,才敢说出来彼此心中共同的疑惑,你问我,我问你,都在问刚才神婆为什么总是点不着烧纸,而神婆呢,虽然一直自恃信心满满,但也说不上为什么,并且同时好像还背着芳慧,偷偷地看着她,心中有话却不敢说出来。
大家看她说不上来,又一眼看到了沉刚,都知道是他帮神婆点着的纸,都想过来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却又不认识他,正好芳慧也在眼前,就纷纷地问到,这是谁家的闺女,这么俊,其实是明知故问,当然都知道是宋老板家的。
经过那个刚才叫姑姑的中年妇女一一作了介绍,芳慧才知道应该管这个女人叫大婶,那个叫嫂子,这个叫奶奶什么的,都是芳慧的远房亲戚,也都是一个村的,只不过芳慧除了小时候来过这里几次,大了以后,基本上就很少来,大家的印象都不深,说实话,也不亲。
说着说着,很快就把话题引到了沉刚身上,很自然的都把他当成了芳慧的男朋友,虽然那个叫姑姑的说是宋老板的朋友,但就连她自己都不信,都说是芳慧的男朋友,而芳慧也不辩解,听她们这么说,她心里还暗自高兴,而沉刚也不知道该怎么辩驳,也就默认了。
接着,她们就把最重要的问题提了出来,问沉刚是怎么点着的烧纸,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大家当然都想得到沉刚肯定的回答,而他却只是淡淡地说,没什么特殊的,只是风大而已,大家听了,也都不信,在她们心里,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才对,也只有这样,才有她们之间的谈资。
而此时再看那个年长的神婆,还是站在一边紧绷着脸,满脸的疑惑与不可捉摸,自己在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在她心里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