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风中如柳叶般漂来荡去,忽然痛恨起那辆肇事的红色宝马车主来。可惜,我刚才根本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车牌号,只模模糊糊记得那肇事逃逸者是个獐头鼠目的猥亵的小男人。
是他撞死了我林夏,却又不负责任地逃跑了,卑鄙的胆小鬼。
我焦急地看了看地上的林夏,在风中升高四下里张望,希望遇到好心的路人把林夏送往医院。
求求上帝,赶快把林夏救活吧,否则我就会变成孤魂野鬼一个了。
大约十分钟过后,一辆白色的马自达轿车从远方奔来。我张开双手疾声大呼,站在马路中间妄图拦车救驾救林夏,不,是救我自己一命。
没想到,一阵风刮过,白色马自达车毫不迟疑地迎面撞来,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雪亮的车灯顷刻间照得我眼花眩晕,我还来不及躲开,就被那迎头撞来的马自达轿车一个急速对穿,从我这游魂的身体里穿过去,巨大的拉风随即把我刮起在半空中,随车而去,翻滚了几十步,跌跌撞撞地稳不下身子。
好不容易站住脚,我慌忙朝自己周身摸去,完好无损,看来我还真是一个无形无影的游魂。
可是,为什么我自己却能真实地触摸到自己的身体呢?
我苦笑着摇摇头,一连拦了好几辆汽车都没有办法引起他们的注意,想来人们是真的看不见我这个异类游魂了。
自己都救不了自己,这下我可是真的连去死的心都有了。转念一想,我考,我就是游魂,还用得着去死吗,我又苦笑起来。
IDEA,我的美丽小魔女;IDEA,我的老父母亲;IDEA,我的加仑酒和摩托车……看来,我真的要和你们永别了。
半个小时后,好不容易才有一位骑着三轮车的收破烂儿的老大爷晃悠悠地从人行道驶来。
我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都说劳动人民朴实啊,看来这次我林夏是终于有救了。
果不其然,一身朴素的老大爷看见卧倒在地鲜血淋漓的林夏的躯体愣了愣,就急急忙忙地从三轮车上跨下来,趋上前扶起林夏,连呼了几声,见林夏没有反应,又站在路上四下张望见没人经过,犹豫了一下,就返回来从林夏身上摸摸索索地掏出手机,试了几下,拨打110和120大声呼救。
就在这时,嗵地一声巨响,火光冲天,原来是一丈开外的林夏的摩托车忽然爆炸了,声势浩大,居然把正在打电话的老大爷吓得一个后蹲,来了个漂亮的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好温暖的火光啊,这一刻我没来由辛酸地想到,如果林夏的死也能这么轰轰烈烈的话,我也就不枉此生了,不过眼前看来是没有什么可能了……
我轻飘飘地尾随着救助林夏的担架,漂进120救护车内,在一路车笛声中驶入医院。
林夏被直接送进医院急救室,我就漂浮在天花板的手术灯架上,看下面冰冷的手术台上林夏被一群医生围着,开颅破脑地抢救手术。
终于到了那么一刻,脑电波化成一条直线在仪器屏幕上“嘀嘀”地划过,归于虚无。
一霎间,黑夜如无边无际的穹幕罩下来,劈头盖脸地把我罩入无尽的黑暗中。
看着医生们摇头走散,我拼命呼喊,绕着手术台上林夏赤条条的躯体旋转,想着生前惯看林正英鬼片中那些借尸还魂的情节,试图从林夏的七窍中钻进去,达到灵肉合体。
可惜不行,我一次次钻进身体,一次次又被冷冰冰的死亡尸气逼出来,此路不通,我林夏就此宣告死亡。
四下里一片冰冷,寒气如刀,刺激得我的小心肝是哇凉哇凉的,冷意嗖嗖从我天灵盖上的泥丸宫内冲窍而出,我痴痴呆呆地待在灯架上,简直失去了思想,就这样一动不动,静寂了好久好久。
有一刻,我感觉自己蒸发成一片弥漫的白雾在天花板上平铺下来,淋淋沥沥,仿佛秋雨一般滴答滴答地落在手术台上林夏的尸体上。
我呆呆地望着手术台,望着林夏,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去往何处,感觉我只能待在这里守望着自己的躯体,就象溺死的水鬼紧抓着最后一棵稻草迟迟不肯松手,不肯松开已经失去的最后一丝希望。
这时候,我忽然想起之前自己遇到的一个算命瞎子的事情:前几日晚饭后,亲爱的未婚妻雪儿挽着我的胳膊到附近的河滨公园里去散步。路过外环线天桥的时候,我们被广告巨牌阴影下蹲着的一个瞎子叫住了。
这位瞎子敲了敲我们脚下的水泥地说道,两位情侣,何不让我给这位命有大劫的小哥推推命呢。
平日里没见过这里有个算命瞎子啊,不过我一向对这些算命骗钱的没有什么好感,就冷哼了一声对他说道,老哥,是不是今天还没有开张啊。如果你是农村来的无处务工的老农民,说不定偶还可以考虑捐赠你一点饭钱,至于神吹海聊的神棍,嘿嘿,我这个穷人可没有什么兴趣。
说完,我拉着雪儿绕过他就要走。
谁知,老瞎子长叹一声,竟然曼声吟唱道:世人都晓爱情好,谁知天命逃不了,今日温柔满故乡,一朝娇妻抛弃了……
一边唱着,他还用竹杖敲着地,朝着我们只是摇头。
没想到,这老瞎子还挺有才啊,说实话,我这个高中毕业生还是很有些敬重才子佳人的,呵呵呵。
我从裤兜里掏出两元钱硬币,返身塞到他手里说道,老头儿,不用你算了,我命由我不由天,你这么老了,还是回家养老去吧。
老瞎子轻轻摇头,推开硬币说道,我不给人算命,我是卖藏药大力丸的。只是这位小哥你从我面前走过,我感到你的命里带着一股强烈的怨气,看你是个有缘人我才不免想要给你指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