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垣断壁,惨不忍睹。岩戉城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刺鼻味道,昔日的销金窟已是一片漆黑的废墟。
醉月楼的这场大火,整整烧了一夜,好在天微亮时,下了场及时雨,明火已灭,只有几处地方,还冒着潦潦呛人的青烟。官府的捕头小兵,已在着手清理这偌大的废墟,来往的百姓也不由的驻足于此,彼此都唏嘘不已,交头接耳。任谁都没想到,这样庞大的醉月楼竟会在一夜之间变成如此模样,还死了这么多的人,真是造孽!
在通往岩戉城的官道上,朦胧的雾气中,几匹骏马飞奔着。为首的,正是一身紫衣华服的北堂浩宇,从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中,不难看出,怕是一夜未眠。
昨夜,他从何进的口中得知,在这岩戉城的醉月楼,有一女子,善抚琴,琴声能召飞鸟,入人心。便猜测,这女子是他寻了许久的陌离,当他读了‘伊人红妆’这首小调词后,便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测。
人说两情若在永相望,奈何与君共聚梦一场。
戏中人断肠,梦中暗思量,自问手中鸳鸯为谁纺。
回望月下孤影渐苍茫,不解风情落花绕身旁。
戏中两茫茫,梦中在心上,任君独赏伊红妆。
这般细腻凄美的文笔,定是出自她之手无疑。陌离,这首小调词,是你对我们之间感情的控诉吗?
北堂浩宇的人马,在城门外,便被守门的士兵给拦了下来,一领头的士兵严厉的说到。“全城戒严,非本城中人,一律免进!”
随行的一带头侍卫见此,便拿出了随身的令牌。“我等是从都城而来,有重要的事要办!”
北堂浩宇此次属微服私访,且朝中的众人皆不知他已离开,此时,他不方便透露自己的身份,只是威严的坐在骏马之上,俯视着眼前的一切,不语。
“卑职见过众位大人,这边请!”糊涂的士兵头子,将他们误认为是前来调查醉月楼一案的钦差,便一脸巴结的将他们迎入了城。“没想到,大人们的速度这般快,都尉的折子才呈上去,大人们便赶来了。”
“城中发生了何事?”北堂浩宇看着这略显萧条的街道,根本不见几个行人,与常理不符。
“唉……醉月楼失火,上上下下百多号人,全都烧死了,无一个活口……”
“醉月楼……失火?”他的脑袋一阵轰鸣,失火!烧死!无活口!这些个字眼,就如一把把利剑,狠狠的刺入了他的胸膛,疼得他快不能呼吸。
“是,这火烧了一夜,城中的好多人都前去看……”
没等那人说完,北堂浩宇手中的鞭子便绕在了他的脖子上,手有些许的颤抖,眼中尽显悲愤之色。“马上带我去醉月楼!”他的声音很低沉,让人不寒而栗。
“是……”那士兵头子,被吓的跪倒在地,生怕他一用力,自己的脖子就断了。
北堂浩宇来到醉月楼的废墟时,当值的捕头小兵们,已清理出不少被烧的面目全非的焦尸,都用白布遮盖着,一排排的摆在空地上,好不凄凉,悲惨。
“陌离……”看着眼前的一切,一种不好的预感直袭心头,现在,他只求她的陌离还活着。
几个捕快小兵在那士兵头子的示意下,来到了北堂浩宇的跟前,齐声说道。“见过大人!”
“可曾……找到这醉月楼名唤仙儿的女子?”他闭上了双眼,声音都有些许颤抖。
“这……回大人的话,尸体大多被烧的面目全非,根本不能辨认,所以……”
回话间,两名小兵抬着一具被白布裹着的尸体从北堂浩宇的身边经过,一块玉佩从中滑了出来,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得响声。
北堂浩宇俯身,将其拾了起来。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坍塌的声音,一个阻咧,差点摔倒在地,好在身边的侍卫将其扶住。这玉佩,是安陌离的随身之物,从未见她离过身,如今,却从那具冰冷的尸体上滑出,也就意味着,那……便是他的陌离?她……死了,彻底的……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快速的上前,一把夺过那尸体。慢慢的打开白布,泪水也随之滑落,这尸身已如黑色的焦炭一般,面目全非,哪里还辩的出原来的模样。即使如此,他也将其紧紧的抱在了怀中。
如果那天,他不把她留在蕴天坛,带她一起回皇城的话,是不是现在她就不会如此痛苦的死去?那时的她,该有多绝望!
陌离,对不起,我只想到带你回皇城,会有藩王叛变而逼宫的危险,而没有考虑到,其实,留你在蕴天坛反而会更危险。
天,又开始下起了雨。侍卫们见此,想上前为其撑伞,换来的却是严声呵斥。“滚!全都滚!”
漫天的大雨,将北堂浩宇全身都淋湿了。他就这样静静的抱着那具焦尸,一动不动,也没有任何表情,脸上不断滑落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这时,一个裹着黑色披风的男子冒着大雨向废墟缓缓走来,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杀气。四周看热闹的众人大多都已散去,不远处待命的侍卫们,敏锐的看出了异常,便快速的上前将其拦住。
那人的脸,被巨大的披风掩藏着,让人看不清楚容貌。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手中的数枚飞刀,便在他一转身一伸手下,飞速的射向了众侍卫。除了两三个身手异常敏锐的侍卫躲过了,其余皆中招倒地。然而那三名侍卫,虽有幸躲过飞刀,但最终,还是成了他的剑下亡魂。
没有了侍卫的阻拦,他便一步步的走向了北堂浩宇,手指的关节泛白,咬牙切齿。
可能是由于太过悲伤,北堂浩宇竟好似没有发现周围的异常,依旧抱着焦尸,静静的坐在地上。直到后脑勺被人狠狠的一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失去意识前,他感觉到,有人将他怀中的人儿夺走,他努力的想要夺回,死死不放手,却始终都是徒劳。
陌离,不要带走我的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