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她吩咐温湛已经弯下身去看,片刻后他抬头看着温幸道,“小姐,他已经死了。”
温幸低低应嗯,“牙齿里藏了毒?”
温湛颔首,就见女子眯了眸笑的明艳。
齿中藏毒,是除了杀手外,就只有皇家暗卫身上才会有的把戏。
温幸眯着眸,低语呢喃,“商省……”
似乎情人间的软语,语气却冷的可怕,更夹杂几分复杂难懂的情绪,捉摸不透。
温幸有些愣,对于商省这个人,她怎么会有这样多的情绪?复杂又迷惘的却不是恨,这在以前从未有过的。
可怔忡也不过片刻,再睁眼的时候所有情绪都藏匿不见。温幸还是那个坚强的女子,温文却打从骨子里透着隐隐的强势。
她转身,对着这满院的下人笑了笑,端的是温文模样。
“今个儿温幸这潇湘院里,你们诸位,可瞧见了什么?”
她眯着眼笑的温和,仿佛邻家的女子一样温柔恬淡。可谁都不敢真当她温文好欺,都一致的摇了头回话,“回小姐,不曾。”
这院里固定伺候的下人,都见过温幸同继夫人对峙的场面。轮流岗位的,也多少从同伴嘴里听说过。
对于这位看似温文柔婉的大小姐,他们也只能说,表象惑人啊……
下人话回的温顺,温幸也就摆摆手应了。她当然不知道这些个下人心里是怎么想,随意让他们散了。
或者就算知道了,她怕是也无暇顾及他们真正的想法。
她此刻,只顾得悲伤。
从知道那碎嘴的仆役是商省手里的暗卫的时候,温幸就基本确信了。严老夫人的死讯,应该是真的。
严府到底算得上是名门,严老夫人更是德高望重的。对于这样一个老人的离世,在贵族圈子里自然也是要传上一阵的。
所以商省才不会那么没脑子,随意就对严老夫人言生言死的。
温幸从来不觉得商省愚笨,更不觉得他会为了那个不止这一种方法能达到的目的,就甘愿担负上诅咒严老夫人的罪名。
人若是还活着,商省这会子叫人说她已经殁了,可不就成了诅咒么?
而商省今天之所以这么做的目的,温幸大概是知道的。她“病重”了,是真是假?
这个问题不止商省一个人好奇,可只有他一个人会迫切的要知道。
商省已经做掉了商文,他正一步步的朝着太子的位置前进着。
而眼下的情况,他商省要说做太子,必不可少的就是姚霁这个皇后的支持。
温幸很清楚的知道,只要姚霁不对商九竹表示看好商省,那他再怎么努力都没用。
倒不是说姚霁不张口,商九竹就不会动立太子的心思。而是就算商九竹动了,姚霁也能给他否决了!
商省可以很努力,让自己优秀到商九竹觉得满意的程度。
可是姚霁只需要一句话,就能把他从天上贬低去地底!
商省可以让商九竹对他动立为太子的心,可是姚霁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把毓秀宫的三皇子提到人前来。
只要姚霁愿意,她随时就可以让商九竹想起来。噢,我还有个儿子!
所以说,商省要想当太子,就必须先讨好姚霁。而讨好姚霁的关键,当然是在于她这个姚皇后的眼中钉了。
所以,商省迫切的需要知道,她到底是真病重还是“病重”。
还真是他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祖母的死讯恰好就让他当做了一个契机,来试探自己的“病情”。
温幸抿唇,低眸瞧着院里终于各自散去的仆人,强装的笑顿时垮了下去。
“去严府吧,就现在。”
温幸的话音极低,低到让温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可是,他分明听见了的。于是疑惑着重复一遍,以示询问之意,“现在就去严府吗?”
温幸却会错了意,同他解释着,“消息是不是真的都不要紧的,我本就也该去瞧瞧祖母了不是?”
语气依旧是温淡的,略慢的语速却让温湛明白,温幸此刻,很难过。
妥当着了素衣银钗,温幸带着沉香、寻香一道,这便往严府去了。
温湛自然是暗中跟随的,一路而来当然看见严府周边的白缟。心些微一沉,严老夫人这是当真去了啊……
下了马车,沉香上前去通报,却跟人僵在了门口。温幸眉目一凝,就看见沉香不停的在那儿打转,似乎是在寻找突破口一样。
而那门口守卫的家丁就死死的拦着沉香,不让她进去。
忍不住蹙了眉,温幸迈步过去,面上温文的神情也敛了,尽是肃严。
“这光天化日的都闹腾个什么劲儿,是要做笑话给天下人不成?”
沉香扁扁嘴垂下头没说话,那门房倒是耿直了脖子,“老爷吩咐过,不让进。”
温幸略诧异的挑眉,“不让进?你倒是告诉我,是哪个老爷吩咐的?”
谁知这话刚出口,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哼着,“怎么?除了我,这严府还能有第二个老爷不成?”
温幸转过身,入眼那人一身丧服,正是她的好舅舅,严明宽!
“我早说过,你就不要再来我严府!严府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也不必再来攀什么亲故的关系。你倒是好,一个劲儿的非是不听对吧?”严明宽冷着一张脸,张嘴就是一连串的话砸了出来。
温幸想笑,冷笑。可是她笑不出来,她的祖母去了,她的好舅舅却忙着算计。
事情到了这一步,温幸如何看不清中间的门道?左右不过是二皇子商文死了,她温幸也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可是,她的祖母才刚死啊!
这尸骨未寒的,儿女却已经开始彼此算计着利用和利益!这一切的一切都那么恶心,赤裸裸的人心揭露,这让她怎么笑得出?
甚至于更早,怕是在商文刚死的时候,她的好舅舅就在算计这一天了吧?
那么一大串的话都不带停顿的说出来,胡编乱造的那么顺,怕是早就准备好的台词话本了吧?
温幸眼前略微模糊,她的祖母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竟要了这么一个儿子!
可严明宽才不管,他还在一个劲儿的数落着温幸。
“真真是扫把星了,才认祖归宗没多久,就惹得老夫人归西!”
温幸咬紧了唇,心底几乎闷得发疯。她这好舅舅,为了踢开她温幸,可当真是不择手段得紧啊!
就连自家老母亲的死,都能生生推到她身上来……嗬…这心思狠毒,她温幸可是佩服至极了!
是谁说的最毒妇人心?温幸想哭,她觉得她这舅舅的心肠,可比妇人更要歹毒百倍!
故作娇俏的声音就在这时候响起,温幸抬眼就看见严空濛正扯着她那好舅舅的袖子。
“父亲,厅堂里客人们到齐了,您该回去瞧着了!”
严明宽转过头冷冷的瞪了温幸一眼,然后就扯过严空濛的手,迈步要进府去。
却就在这时候,带着冷意的哼音传来,生生让严明宽顿住了步子。
随后温幸就听见门房高唱,“常世子,沈世子到——!”
她看见严明宽一张脸上满满的尴尬,也看见他抬脚似乎是准备上去搭讪那两个人。
可她更听见了,常玄理那一声似笑非笑的轻哼,和看似漫不经心却句句入骨的话。
“嗬……怎么圣女大人竟是在这儿站着不进府去?虽说蒙老夫人生前疼宠,却也该节哀顺变才是,何至于怯堂不前?”
聪明如温幸,怎么会听不出常玄理这话是在逼严明宽。
老夫人生前疼宠圣女,如今她殁了你却将人拒于门外,更不提入得灵堂祭拜!须得将孝道何置,才做得出这等事来?
一旁的沈子茺也是挑眉,却只续了句,“温小姐,还请节哀顺变。”
严明宽一下子简直尴尬得不行,他这刚刚才把温幸拦在了门外头,说了那一通给她泼脏水的话。
紧跟着常玄理和沈子茺居然就来了!
来也就算了,居然还如此明显的帮着温幸那个小蹄子说话!尤其沈子茺,居然直接无视了自己父女两人,反而跑去和那个小蹄子说什么节哀顺变!
气不打一处来,严明宽开始喘,不多时就整个人都是脸红脖子粗的。
可在场竟没有一个人敢去官他,就连严空濛也只是小心翼翼的扯着他的袖子,根本就不敢说话。
气氛一时间凝重到了冰点,还是常玄理再出言打破的沉寂。
“温小姐?圣女大人?可还好?”
这清冷声线刺激人脑门,让得严明宽也平静下来。他顿了几顿,还是忖度着措辞要把人迎进门再说。
“这,二位世子爷先里头请。门口风大,也不方便不是?”
听着这话,温幸都觉得她喉咙一哽。常玄理那话把台阶给的那么明显,可她这好舅舅还真是……不愿意顺着台阶下了?
严明宽确实是不想顺着那台阶下,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下这台阶!
从始至终,从刚才到现在,他根本就没想过要让温幸进严府的门!
即便常玄理和沈子茺都帮着温幸说话,他也压根没往那儿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