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圣女!奴婢告退。”宫女急匆匆地走了,脚步凌碎而小心翼翼。
温幸看着渺小的身影,转眼又看向了身旁不远的红砖绿瓦的宫墙,雪早已停下,明亮的雪白仿佛想把宫里的沉重
这个黄金打造的牢笼,不知道困住了多少人,不知道埋葬了多少人,名与利在这里至高无上,对他们来说,人命犹如蝼蚁般不值一文。
这重重楼阁浩浩殿堂,锁住的不过是一段又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一群又一群年轻漂亮的生命,一批又一批健壮的身体
“圣女,公主该等急了。”一旁的宫女小声提醒。
温幸一怔,轻嘲一笑,“走吧。”
成为制定规则的人,才不会像蝼蚁一样,任人宰割。
当温幸开始这盘棋的时候,她也就明白了前路凶险,置之死地而后生,凤凰涅槃才可浴火而归,不是吗?
清瘦的身影转身消失在转角,小巧的脚印坚毅而轻快。
到得西子宫殿,被西子好一阵抱怨。
“幸姐姐要是再不来我就要出去找了。”西子撅着小嘴,娇声埋怨。
温幸无奈,自觉认错,对上西子,她也只有认输的份:“是我不好,路上耽搁了。”
“哼。”西子娇声一哼,偏过头不看温幸。
温幸见西子依然不看她,便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兔子娃娃,见西子的目光被吸引,只装作不知,故作惋惜,“可惜了,做这个本是想送人的,如今只好……”
“诶,谁说我不要了?”西子一把抢过温幸手中的娃娃,饶有兴趣地把玩着。
兔子娃娃模样精致,针脚细密,且柔软弹性,摸起来甚是舒服,不难看出制作的人确实很用心。
西子笑弯了眉眼,刚才的恼怒也抛到了九霄云外,多少年没有见过娃娃了,或者说,多少年没有人送她娃娃了。
温幸见此,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划过宠溺和怜惜。
收到礼物的西子很是欢喜,两人进屋打闹了一会儿,但毕竟这里是皇宫,不宜久留,温幸便起身告辞了。
出宫路上途经御花园,一袭金边黑衣优雅的撞入眼帘,温幸走上前,嘴角微勾声音清淡:“世子甚是悠闲。”
常玄理妖娆一笑,转过头看向一身紫衣的温幸,声线磁性低沉而温柔,“何出此言?”
“瑞雪兆丰年,看来今年有大丰收了。”温幸不答常玄理所问,反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常玄理妖冶的眼底闪过暗色,毫不在意的浪荡一笑,“有天子保佑,丰收也是应该的。”
“嗤。”温幸轻笑出声,不接话题,正了正脸色道,“世子,若无事温幸先行告退。”
“急着走?”常玄理挑眉,长臂伸过便想搂住温幸,一大早等在这里,要是这样都能让人给走了,他就真的枉称风流了。
温幸急忙一跳躲开,同样挑眉,声音带着急促,这里可是皇宫,到处都是眼线啊,他怎么可以……“世子,男女授受不亲。”
常玄理妖娆的俊脸却一沉,声音透着低压和不悦“你确定要与我讨论这个?”
“温幸自是不想的,温幸还想着早些会去讨压岁钱了。”温幸笑的纯良无害,还伸出了手,一副等着接礼物的模样,煞是可爱。
常玄理无奈一笑,不知从何处变出了一个盒子,走近温幸,放进了她的手里,而后挑眉看着温幸。
反倒是温幸有点反应不过来,本来她那样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常玄理却是真的准备了,一时之间,有一股暖流悄然流过心田。
在温幸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有什么在潜移默化着,润物细无声。
温幸看着常玄理有点得意的幼稚模样,嘴角的笑却勾得更大了。
温幸低头看着手上的盒子,素手解罗绳,盒子里的东西才露出庐山真面目。
“药理全注。”温幸看到盒子里的东西的时候不由得轻叫出声。
她师承天人青木,自然是知道这药理全注有多珍贵,几乎可以说是历朝历代的御医标注而成,凝结了进百年来的药理大全的书。
可是偏偏这本书却让商九竹因为姚霁曾经“病重无医”而差点烧掉,后来有一个御医拼死将这书送了出来,只是从此就失落了,没想到却被常玄理找点了。
“喜欢吗?”常玄理狭长的桃花眼眯了眯,装作不经意似的慵懒开口。
“谢谢。”温幸小声的说,不同于和沈子茺的客气疏离,反倒是有点娇羞,低声说了句谢谢。
显然温幸并不适应这种正儿八经的道谢方式。
“你说什么。”常玄理也显然不是个可以见好就收的人,故意俯身在温幸的耳边压低声音说话。
温幸正了正脸,眨了下眼睛:“我说世子风流倜傥,想必今日年关,世子的礼物怕是分发不过来吧!”
“你……”常玄理一时气结,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谁让他的影响是花花公子呢,自作孽不可活。
“这满园春色就留给世子欣赏,家父还在等候,温幸就先行一步了。”温幸珉着笑,看着常玄理徒然变化的脸,就不知为何总感觉心情好好。
“……”常玄理喉结动了动,一阵无语,他费心费力找来了药理全注为的都是为什么阿!
常玄理看到温幸就要离开的姿势,突然眼眉一扫,“也好,本世子可以去看看未来岳父大人。”
温幸对于某无赖的行为表示无语,脸上却笑得更开心,“想来爹爹也比较有兴趣世子的风流史,比如你们就去聊聊。”
常玄理突然不想讲话了,“太聪明的女人没人要的。”最后动了动喉结,颇为无奈的说。
“太傻的女人,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的。”温幸启唇反击,婉转半句,嫣然一笑。
“本世子娶你就是了。”常玄理越发没个正行,反应今日年关,礼物他也送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
“小姐,老爷在找你,快些过去吧。”还不待温幸掐断常玄理的幻想,沉香的声音就由远及近而来。
“世子,今晚回去记得枕高一点。”温幸淡雅的笑着,然后就轻挪脚步,步步生花的走了。
常玄理看到那婀娜的身姿消失在眼底,悄然轻笑,心情颇好的走了。
却说温幸和沉香慢慢往宫门去了,一路上都是温幸的丰功伟绩。
商九竹竟然因为她而放弃处罚宫女了,这些年商九竹是越来越暴虐,稍有不慎就要人命,就连最宠的长乐公主都劝不住。
可是现在温幸居然权住了,而且是在不动声色间,没有政治意识的人都说不愧是圣女,果然可以给国家带来福祉。
而有政治意识的看官却从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带着满满的阴谋论看待这件事,还满心策划。
温幸一路走过一路议论,虽然面上云淡风轻,故作不在意,可是心下却不由懊恼,还是欠了考虑阿。
不过这传播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吧,什么时候宫里可以这样乱嚼舌头根子了,看来姚霁的心思全然不再宫廷锁事上,还是刻意也好之呢。
温幸一边走一边低头思索,她和姚霁的战争已经打响了,又出了商九竹的事,看来,她也要好好备战了!
这就是温幸的处事作风: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从不做毫无准备的事。
“刚刚可是常世子?”温常安看到温幸走过来,就低下声音问,声音不似寻常儒雅,还带着试探。
“正是呢,无非是些琐事,爹爹还是先上马车吧,外面风大。”
温幸并没有刻意回避温常安的问题,只低声承认了就是,又把温常安扶上了马车。
温常安任由温幸扶着,好几次动了动喉结,想开口又不知从何开口。
温幸冷眼旁观,心下思量,爹爹此番举动自然是因为知道了商九竹的事,可是如此凝重又是为何。
自家爹爹她清楚,是个宁折不弯的君子,当世第一清流,自然是保皇派,这不会是……
“幸姐儿,一会儿到书房来吧,为夫有话跟你说。”温常安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终于对着温幸说话,声音还带着凝重和不舍,但更多的是决绝。
“好的,爹爹。”温幸虽然白费心量,却还是若无其事般答应下来了。
温幸闭上眼睛,感觉马车渐行渐远,在夜色里留下一行行的车辙。
父子俩相对无言,空气中都带着凝重的味道。
“小姐,老爷,到了。”车夫在外面说着,然后就像平时一样,沉香扶着温幸下车,温幸又回头扶着温常安下车,若不是这些人都在温家多年,还真感受不到与往日不同。
温幸跟在温常安的后面,一路往书房过去,几声虫鸣鸟啼更衬托的夜色清幽,夜风清冽。
温常安的书房一如所有学子那样井然有序,又不失学子风度。
一个收集书卷的圆筒,里面放着温常安历来的画卷和书法,墙面挂着前朝名家的锦绣山河。
另一面墙上则挂着温常安的座右铭,“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刚劲有力的字迹正是出自温常安之手,无不昭示着他治世贤臣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