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初愈,严老夫人喜平淡,温幸便亲自下厨为她准备着药膳,不大补却又有营养,严老夫人吸收的刚刚好。
严空濛立于一旁,看着温幸抢尽风头,面色一日更比一日难堪。正当她企图在温府制造事端,把温幸逼回去时,温幸便会不小心透露,此时的严老夫人比开始病倒时的状态好不了多少。
经年累月的伤痛不是一两日就可以消除的,这个道理严空濛自然是懂得。而整个严府又无人能像温幸那般有绝妙的针灸与按摩之术,无奈之下,只得留温幸继续在眼前碍眼。
严空濛表面功夫做得极好,哪怕严老夫人病倒至如今病愈,分明都是温幸在奔波劳累,在常人眼中,她却未比温幸少出半分力道。
严老夫人每日皆是眉眼含笑,看着亭亭玉立的两名孙女,心中是说不出的欢喜。看到严老夫人这般欣慰,温幸也是懒得去拆穿于她。
再一次针灸,严空濛守候在一旁定定然瞧着,目不转睛,温幸便知道严空濛打的什么主意。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银针在烛光下发出寒光,一如温幸眸底的冰凉。
想偷师?她温幸的本事可不是谁都学的会的。手下动作快而精准,力道也是拿捏得恰当好处,温幸毫不介意在严空濛面前展示自己的针灸之术。
她的针灸之术乃是从天人青木的手中传下来的,与一般的针灸医术大有不同,别说是严空濛守候在一侧了,哪怕是针灸之术造诣颇高的大夫,也不见得能够从温幸这里搬走什么。
一场针灸完毕,温幸已是香汗淋漓,眉间疲态尽显。老嬷嬷上前一步道:“表小姐,您先休息一会吧。”
“我没事,阿嬷。”温幸摇了摇头,“针灸过后,再有我按摩术相协调,更能够调理外祖母的身体,让她少受病痛折磨。”
温幸面上的香汗泛着银光,看向老嬷嬷的眼神里柔和却带着坚定,让老嬷嬷心中是又感动又怜惜。
“不如,让我试试?”
严空濛上前一步,眸子里泛着空幽的光芒。温幸抿唇不动声色,而老嬷嬷却是明显的一愣,道:“小姐,这……您会吗?”
“这些日子看着表妹为祖母缓解伤痛,空濛实在是过意不去,只盼着自己能够为祖母尽点孝心。手法可能不熟练,就得麻烦表妹在一旁教导了。”
温幸的医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宝物,严空濛也不例外。能够当众偷师的,她自然不肯放过,况且为祖母治疗,温幸定然不会推辞,反倒是用心教导,她严空濛又何乐而不为?
温幸凝着眸子看向严空濛,目光里带着深意,半晌,才轻吐出一个字:“好。”
严空濛面色一喜,便开始为严老夫人按摩身体,温幸在一旁指导着她的不足。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严空濛停下了动作,严老夫人已经安稳的睡了过去。
第一次为人按摩,严空濛明显要比温幸疲乏许多。温幸主动请缨于此照顾严老夫人,严空濛也不多做推辞,回房去歇息了。
为严老夫人捻了捻被角,温幸神色认真。一旁的老嬷嬷眉眼里皆是笑意,昏黄的烛光照映在了温幸的脸上,更是一片静谧柔和之美。
“你可真像你的母亲。”
老嬷嬷轻叹出声,望向温幸的眸子里泛起了幽光,带着一丝追忆。
温幸闻言,回过头来看向老嬷嬷,道:“阿嬷与母亲很熟悉吧,能不能和我说说她?”
不得不说,温幸对于原身的母亲严青檀还是很好奇的,一介弱女子远离家门只身闯荡江湖,却能够集齐深广的人脉,在商业一行也打下自己的天地。
这般的女子理当是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却又为何年纪轻轻便失了性命,且让清贵儒雅的父亲对他忌讳莫深?
从温常安看向自己时偶尔的惘然与复杂的情绪,温幸便知道当年严青檀与温常安之间定然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只是佳人已逝,留下的人又对之忌讳莫深,将其一切痕迹抹灭,温幸无法探得当年的真相。
“你母亲她阿,就是太过倔强了……”老嬷嬷长叹一声,望着摇曳的烛火,眸光悠长飘向远方。
回忆一旦揭开,便是深沉似海,烛光摇曳,蜡炬成灰,秉烛之下的细语让整个夜都变得不平静。
温幸回到房内,理了理老嬷嬷的叙述,将严青檀的一生串上线来。
年少的家庭病故,父母双亡,由姨母严老夫人收作养女带大。虽然严老夫人对她百般宠爱,严青檀的日子却不是那般自然,严家人对严青檀的厌恶与反感,她心知肚明。
幸得声音洒脱,生的明媚而张扬,严空濛早早离开严府,独自于江湖闯荡。红缨白马,英姿飒爽,结识了不少风流人物。迦叶,青木等人皆是严青檀的旧友,关系匪浅。
不仅江湖,商业方面严青檀也有涉及,挑选良才经商,门面遍布全国各地。彼时贴身丫鬟清儿在江南与爱人定情,严青檀将江南所有产业赠与,便是如今清姨给予温幸的回馈。
在严府,严青檀低眉顺眼,不与人争锋。在江湖,严青檀却是明媚张扬,犹如朗月,灼灼其华。
这般的女子令人仰望,本该洒脱一生,却无奈遇上情劫。
温常安总是一袭白衣,腰间垂着一只紫霄玉笛,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一眼即一生,从此严青檀坠入尘网,再无力飞翔。
郎才女貌,彼此有情。为了温常安,严青檀执意与反对两人在一起的严明宽闹翻,最后被赶出严府。
但至少,温常安待严青檀情真意切,两人恩爱有加。
然而,好景不长,在严青檀身怀六甲之际,温常安已是步步高升。陪伴在府内的日子越来越少,应酬越来越多。
严青檀并不是那种柔弱的女子,她心性洒脱,对于温常安的无奈她也十分理解。温常安生辰那日仍在忙碌着,严青檀挺着身子前去送膳食,却遇上了温常安与一女子亲密纠缠。
严青檀心气高傲,何曾料想丈夫竟会如此,当场愤而离去。
回府后黯然伤神,羞而提及,而温常安却是毫不知情,屡次遭严青檀冷淡,两人终是离心。身下温幸之后,严青檀血崩,抢救过来极其虚弱,温常安悉心照料,两人关系终是缓和。
严府严老夫人的请柬送过来时,严青檀格外欢喜,连夜赶回。而温常安去严府接严青檀时,却将严青檀与一陌生男子捉奸在床。且严明宽暗中提醒,严青檀所生之女非是温常安亲生。
回想起严青檀怀孕初对自己的排斥与冷淡,而眼前严青檀私通证据确凿,温常安恨极,当场与严青檀闹翻。
严青檀回温府欲解释,温常安已在准备纳妾,正是当时严青檀所见到的与温常安亲热的女子,如今的继夫人。
严青檀乃是性情刚烈之人,而温常安亦是不可折辱之辈。破镜难以重圆,两人终是走向了决裂。
严青檀产女后身子羸弱,再加上刺激,多番打击之下病逝,一代佳人,香消玉殒。
透过老嬷嬷的说法,再加上自己查出来的蛛丝马迹,温幸推断了严青檀短暂却又跌宕起伏的一生。
过刚易折,严青檀便是如此。若非入局太深,若非心气高傲,以严青檀的聪颖,又何止于看不出这些所谓真相背后的阴谋?
以温常安的清贵与风骨,又何止于在严青檀有孕在身之时与人欢好?本该问个清楚,而严青檀却不去与温常安撕破脸皮。
而温常安,明知严府中人对严青檀的敌意,又怎能够偏信指控,对严青檀毫不信任?
况且回府之后便是纳妾,更是坚定了他渣男的立场。
若非温幸对温常安甚是了解,也定然认为温常安人面兽心,辜负了严青檀的满腔情谊。
而温幸对温常安是极为了解的,略一思索,便看出了当时的关键点。
继夫人是否出现的太过巧合?而严明宽,能够同意严青檀回府,却又给予她致命的一击。在严府里能够随意搞出动作造出假象的,除了严明宽,还能有谁?
离间温常安与严空濛,继夫人和严明宽竟是不约而同?当真巧合?而温幸最不相信的便是巧合。
烛火噼啪作响,温幸的眸子深了深,微微抿住唇,一股感同身受的悲凉之意从心底涌现出来,严青檀的心如死灰,含恨而终,温幸自幼饱受的冷落与欺凌。这一幕幕的情景仿佛在眼前浮现,让温幸眸底微微泛红。
当初的严青檀,而今的温常安。
继夫人,严明宽,你们手上犯下的罪孽,有朝一日,我必叫你们加倍奉还!
温幸心中一片冷意,却未丧失理智。温常安的下落得查,严青檀当年之事,也得把背后的势力给挖出来。
倘若当真是有人在十多年前便布下了一场局,那么,便也由她温幸,严青檀与温常安的女儿来解。
眼底浮现出跃跃欲试,温幸嘴角盛开了一株嗜血的话。
欠我的,我都会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