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倾雪刚接手王府中馈时只觉得难,如今一切都走上了正轨各事便有专人负责,倾雪只需七日看一次账本便可,于是现在的她十分的逍遥自在。作为萧络的正室,萧络也实是给足了她面子,府中下人莫有敢逆反于她,虽不得自己所愿但总算是有些求仁得仁的意味。她轻叹一声,终究没有到为了爱可以放弃一切的地步。
虽已是深秋,可倾雪习惯了将窗子开着,檐下挂着一只风铃,当有凤吹过便有清脆悦耳的声音传进来。昕儿看她伸手拨弄风铃,终究还是把一直盘桓在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小姐,若是顾妃决意不从,那您又该怎么办呢?”
倾雪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过脸来看昕儿,道:“你跟了我这么久还是没一点长进吗?即便顾家同连家相交好,我任家动顾家不得,但是顾家既把顾兰卿送进了缙王府,那么也就意味着顾家同连家不管曾经如何,但自此以后便一定有了隔阂,再说,顾兰卿入缙王府后,顾家已经处在一个很尴尬的地位,嫁人之后生死由天,若是不审时度势,又如何在这王府中存活?”
倾雪冷笑一声:“若是她不从,我自有办法让她吃不了兜着走,我既是这府中正室,要处理一个侧室还需通报她顾家?”
昕儿点头称是。
自与契真的对峙已过去一年之久,当日以倾雪识破契真计谋,萧络大败契真告终,如今一年之后,契真终于正式献上降表,并称臣纳贡,昭帝于宫中设宴,并于此正式受降。
当晚,以盛宴礼制为由,王公大臣需携正室出席,萧络也在此列,故宴会前数天便将此事告知于倾雪。就在倾雪对着自己的衣服发愁的时候,萧络差人送来一套翠玉头面和一套衣服,可倾雪看来看去,始终觉得翠玉头面不配这件衣服,看起来太过老气,最终还是弃用了这套头面,只在鬓边戴了一颗红珊瑚头饰。
昕儿嘟囔道:“小姐你戴什么珊瑚珠子,别人家夫人还以为咱家小姐缺首饰呢。”
伸手摆弄了一下鬓边那颗珊瑚珠子,倾雪笑道:“你这丫头不识货,珊瑚珠本就极其稀有,更何况是这么大一颗,你想,珊瑚每年只长一点点,根部要能够打出这么大一颗珠子来需要多少年来生长?颜色又是正阳红,就这一颗已是价值连城。”
昕儿哑然,只见倾雪将一串珊瑚手链戴在左手,颜色较鬓边那颗稍浅一些,但是这样却不会喧宾夺主了。这次竟是萧络到云沁院来等她,倾雪有些受宠若惊。她推开门正看到萧络在院中负手而立,听到响动便转过身来,她有些尴尬道:“你送来的那套头面不是很配这套衣服,所以……”
萧络却淡淡道:“就这样,很美。”
这似乎是自倾雪嫁给萧络后二人第一次携手出现在这样盛大的场面中,并肩而站只觉得是天作之合,萧络冷峻而倾雪温婉,这样的夫妻走到哪都是一道风景。
不想此次除了契真受降,竟还有东瀛来的使者,一行四人,为首的竟是一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依倾雪所见,甚至还比她小上几岁。东瀛就派这么个小姑娘来出使?她皱眉想到。不仅是她想到了,在座各位大臣也都想到了,窃窃私语,声音虽小却依旧清晰地传入倾雪耳中。
可那个小姑娘只是顾自剥了水果松进嘴里,对身边一个少年道:“这中原的东西就是比我们那好吃……”
倾雪看了看,终于收回了目光,心中暗自犯着嘀咕,把那个想法按了回去,这个小姑娘就算来者不善,这场宴会还有这么久,终究是要露出些端倪的。
果不其然,不过刚开宴,舞女们献上歌舞,那小姑娘终于是发作了,声音不大但在场之人都清晰可闻:“早听说中原歌舞盛名,然而如今一见不过尔尔,实是让我大失所望,中原天朝盛名,难道不过如此?”
配着这样的话语,那小姑娘还做出一副疑惑的模样,倾雪心中冷笑然而面上却是一片安然。小姑娘身为使臣倒真是浪费了一身才华,若是身在现代进了娱乐圈,绝对是像当红的那四小花旦一样人气火爆。就凭这个演技,想不火都难。倾雪看向昭帝,如今昭帝在座,倒是他会如何处理这眼前状况呢?不得不说,倾雪是有些期待的。
昭帝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然而还是问道:“请问这位使臣,如何才对这歌舞满意呢?”
泱泱天朝,向来是有容乃大,包罗万象,如今只是微微挑衅,身为天朝若仅仅因为此事便介意陈兵,有失大国风度。那小姑娘歪头想了会儿,道:“我自东瀛来此,已有数月之久,天都繁盛歌舞升平然而终究不是家乡之音,若是在场之人能有奏出我故都之音,那想必是极好的。”
东瀛音乐?在场之人却没有一个会东瀛音乐,顿时宴中寂静一片,明明是上百人,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歌舞姬个个都叩首于地,生怕昭帝一怒之下迁怒于她们小命不保。
就在此时,一声轻咳响起,云若书从任毕笙身边站起来,神色安然,道:“据臣妾所知,天都内并未有东瀛乐坊,但臣妾曾读过一本游访东瀛的人写过的一本游记里面写到,东瀛的音乐有其专属的乐器,名为‘尺八’,如今除非到东瀛去,否则断不可能用尺八奏出东瀛故都音乐。”
云若书是曾经最出名的才女,她既说不可能,那便是不可能。小姑娘低头看着杯中果酒,道:“不过尔尔罢了。”
这一声终于是激化了矛盾,众臣面色不豫,几位脾气暴烈的武将甚至几乎都要立即发作。便在这时,一道含笑的声音自萧络身边温雅而出,淡化了眼前这似乎一触即发的紧张:“虽无尺八,但臣妾愿斗胆以琴奏出东瀛故都风韵。”
却见倾雪自席中迤逦而出,衣袂飘飘,不似凡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