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圆圆的挂在天空,洒下一片清冷空濛的光辉。夜风如水般明净,已经很晚了,四周寂静得连虫鸣声也微不可闻。蝶依一人静静的走在街上,那条路很熟悉,在她的梦里已走过了千百遍。
闭着眼,蝶依顺利的来到了丞相府。那曾经辉煌一时的丞相府已成了眼前这片废墟,被这样的月光照着,显得格外的讽刺。蝶依莫名的一笑,说不出对这里的感受。她突然觉得心头空落落的,没有着落。
这就是自己十年坚持的梦;这就是自己十年活着的理由;可当它真的发生在自己面前,才发觉自己真的不好受。这样娘就能活过来了吗?这样就不会再任人欺辱了吗?这样一切就能重来了吗?自己这十年,就为了毁这一园的房子?
听闻官府的人已经把丞相的家眷重新安置了,皇上还下旨重建丞相府,派人大力寻找失踪的张丞相。蝶依忽然觉得自己做的一切没多大的用处,该解的恨还没有解,自己没有一点儿开心。
或许这个坚持了十年的梦本身就是一个安慰的谎言吧!若不以这个为活下去的理由,在娘死后的日子,她该怎么过啊?所以就想着报仇,想着报仇就能暂时忘记羽思冰冷苍白的脸,就能忘记羽思死的另一个原因,就这样自欺欺人的活着。
越过废墟,蝶依向里走去。路还是原来的路,回忆还是原来的回忆,好像没有一点改变。那些被烧得焦黑的木头在月的银光照耀下,有一种别样的荒芜之美。这些焦木,就埋藏了她十年的恨。
后院,她清楚的记得有一个湖。四岁的时候她曾被张亦晴张毅勇他们推下去过。他们嬉笑着跑开了,她却在深秋的寒水里泡了足足一个时辰,直到娘寻来,把她拉了上来。那次她足足病了一个月,差点要了她的命。
那时她发誓要把推她的人削成片,娘却叫她忍。她一直不明白娘为什么要那么懦弱,也一直认为就是因为娘的懦弱才导致连粗使得奴婢都能欺负她们。等她明白娘的苦心时娘却不在了。
其实她也不是恨张逸尘和柳含烟恨得咬牙切齿,她知道娘早晚都得死。她只是想为娘为她所做的牺牲找一个借口而已,这样她的心就好受些,这样她就可以忽略掉身体里日日折磨她的那股热气。
把一切重审,在这个夜晚显得格外悲凉。晚风微微拂过,带走余温,又有一种透彻骨髓的凉,却带了点点欣喜。
湖如一块上好的墨玉,银盘般的月亮就这样沉入湖底。有点星辉在湖面闪动着,照着湖边那抹纤瘦的影子。
蝶依望着她,那背影透着少于的寂寥和凄清,衣裙发丝在风中轻扬着。虽是布衣裙钗,却不掩那种遗世而独立的美。
“你来了!”那人轻声说,明显是说给蝶依听的。
“是,我来了。”蝶依回答,再见到她,有种淡淡的喜悦涌向心头。
她抬头望着月亮,“快十年了吧,我以为你不会再出现了呢!这一切是你做的吧?”
“是,我也希望不再出现,可还得再回来一趟。”蝶依轻轻一笑,忽然发现自己刚才的忧伤惆怅没有半点理由。
“我一直都很羡慕你,从小就很羡慕。我羡慕你至少还有个娘,羡慕她如此疼你,羡慕你们相依为命。现在我也羡慕你的狂妄大胆,不满丞相府,就直接一把火烧了它。可我虽然恨它,恨到锥心刺骨,却还得把它塞给我的苦果硬生生吞下,还得陪着笑脸。谢谢你,蝶依,真的谢谢你。哈哈哈??????我现在终于解脱了,终于不用再看那些人的脸色,猪狗不如的活着了??????”
蝶依看着她渐说渐快,情绪越来越激动,渐渐失控。她理解她的恨,那是比她重十万倍的恨意,在这一刻爆发。
她的笑声渐渐小了下去,恢复了平静。她望着湖面的月光怔怔的出神。月如完美无瑕的玉璧,在微风中扯出一点点浮光跃影的涟漪。“谢谢你,蝶依。”她转过来看着蝶依,真诚地说道。
蝶依突然有点心疼,同为丞相府的小姐,为什么差别就那么大呢?为什么他们锦衣玉食高高在上,而自己和她就卑微如尘任人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