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依心里一惊,没想到今日的发狂竟是早就设计好了的。她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寒意,红遥伪装成孙嘉佑时,明里暗里到底给他们使了多少绊子?
“受伤发狂的赤炎军人数多达一千三百多人,而纨绔兵一个人的血液还只够解一两个人的毒。即便我有通天的本事,要想把赤炎军全部救下来也需要纨绔兵全部的血做药引。现在,就该做红遥和冯世仁留给我们的选择题:到底是救为了大齐出生入死的赤炎军精英,还是救一群身份超然的社会蛀虫?”
木樨的笑愈发苦涩,蝶依却渐渐垂下了头。“有没有别的办法,既可以救赤炎军,又可以不放纨绔兵的血呢?”
木樨转过身去,拿起桌上的一味药细细端详了一阵子,道:“对不起,恕我没本事,我暂时还未想到怎样既能清除发狂的赤炎军身上的毒,又不取纨绔兵的血。”
室内的光线有些昏暗,独属于药草的苦涩和清香在鼻尖蔓延,随着木樨的几句话,那股苦涩又蔓延到蝶依心里去了。她的目光扫过巨大的药箱,里面密密麻麻地摆放着各种草药,却没有一样能解决的了当前的困境。蝶依其实很讨厌药房,那些看似能给人希望的,最后都变成了绝望。如同羽思,从蝶依出生起她就一直与草药为伍,但常年为伍的草药却并没有救下她的命。
“纨绔兵已经改变了很多。他们现在根本不比赤炎军差,只是顶着纨绔的名头而已。”良久后,蝶依轻声道。
木樨一顿,随即道:“你放心,我不会因为偏颇赤炎军而不顾纨绔兵的。生命都一样,我会同等对待,不会感情用事。只是赤炎军那里有些闹腾,他们认为既然纨绔兵的血能救他们的兄弟,都要求舍纨绔兵救他们的兄弟。”
“这件事最终怎样处理还要看明王殿下的意思,我现在取纨绔兵的血不过是看看能不能配置一点省血的解毒药。我还没把这件事报告给明王殿下,说实话我有些不敢知道他的抉择。他是一军之帅,更是个政客,他还是最爱你的人。他不会看着你一手培植起来纨绔兵消失,因为他怕你伤心。”
蝶依苦笑了一下,她之前还以为赤炎军们不知道这件事,那么事情还不至于过糟。一旦他们知道这件事,必定会要求舍纨绔兵救赤炎军。若九方炎不这么做,就会寒了一众将士的心,对以后的战事非常不利。若九方炎这么做了,他将难以在大齐立足,除非将大齐的官场全部换血。
红遥、冯世仁、夜倾华,你们好狠!
“那冯世仁呢?抓到没有?”蝶依抬起眼眸问道。
“他死了。”木樨的声音轻柔平和,却将蝶依最后一点希望打碎。她突然有些愤怒: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局面,她打死也不会让夜倾华离开。他们将计就计坑杀了夜倾华的主力,又设计毁掉了黑旗军的将领。他们以为他们给夜倾华的打击足以毁了夜倾华,没想到夜倾华只是轻轻一拨弄,就把足以毁了赤炎军的杀招布下了。
蝶依和木樨同时陷入沉默,空气中只有苦涩的药味翻腾,像万丈红尘里的芸芸众生。
终于,蝶依再次开口:“那,纨绔们身上还有没有别的毒?红遥伪装成孙嘉佑混在纨绔兵里那么久,有很多机会下毒,我怕她不止下了一种。万一纨绔兵的血带了毒性,用纨绔兵的血救了赤炎军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话……”
“没有别的毒!”
短短五个字,再次打断蝶依的希望。只要纨绔兵身上带有毒,就不能拿他们的血来做解药,那么这种取舍就可以避免。现在看来,还真得在两者之间取舍了。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九方炎?无论是纨绔兵还是赤炎军,现在都拖不得。拖久了,士兵们会死,赤炎军和纨绔兵都会闹。”蝶依闷闷地问。
“我不知道!我现在不想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只想好好配药。”
蝶依叹息了一声,道:“我去吧!配药得专心一点,你不要为别的事烦心。你放心,我会如实说,不会偏袒哪一方。”
“我相信你不会。”木樨淡淡道。“谢谢你。”
蝶依走到门口,才听到木樨的那一声道谢。她停下道:“我没做什么,不足以道谢。你若能研制好解决眼前难题的药,就是我感谢你。”说完,蝶依直接跨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刺得蝶依眼睛生疼。每次都是这样,纨绔兵,赤炎军,一出事就相互对立,就没有办法好好相处吗?
蝶依推开九方炎的房门,九方炎正趴在床上,一个军医正处理他背上的伤口。那个军医一看到蝶依出现,立刻以军医院还有大批伤员忙不过来为名把九方炎扔给了蝶依。
蝶依接过放药的托盘坐在床边,屋里暖烘烘的,烘得人眼睛发酸。蝶依发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看到九方炎,心头的酸楚都忍不住想要涌出来。
九方炎转过头,看着一动不动的蝶依。窗外一束明亮的阳光照到她脸上,将她的皮肤烘出粉嫩通透的感觉,更将她微红的眼眶照得无比清晰。九方炎还未见过这样的蝶依,她一向都是坚强的,却没想到还有软弱只是对着他。他忽然觉得欣慰,欣慰坚强如蝶依愿意将她的软弱露给他看。
“怎么了?老婆大人,谁敢欺负你,告诉我我去收拾他!”九方炎柔声安慰。
蝶依听着九方炎的声音,心里的委屈更加重了。就当她准备把一切都告诉九方炎时,外面亲兵在门边通报:“报告楚教头,小叶要带着两个陌生人进军营。那两个人声称是你的朋友。”
蝶依一愣,知道是小叶带着洛离和蓝祁回来了。她立即站起来,说道:“快请他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