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遗憾的是这份工作更为短命,发亮只在那里待了一天就“逃之夭夭”了。
在造纸厂里发亮看到了许多缺胳膊少腿的人,他们的身体健康就是被他们整天操作的机器毁掉的。
可他们为什么会如此留恋一个事故频发危险无处不在的小工厂呢?有人说这些人都是吃公家商品粮的,离开了这个厂,就意味着他们没有饭吃,所以他们才牢牢地抓紧他们的铁饭碗宁死也不撒手的。
发亮和他们不一样,发亮既不是什么商品粮,老年后又拿不到什么退休金,所以发亮不怕失业,对于他来说,到哪里工作都一个样,干活就有钱,不干就没有。
工作接二连三地丢失,发亮没有气馁。很快,他就又出现在了一家木板厂内。
这家木板厂是把被砍伐掉的树木加工成木板或木片。发亮对这份工作还算满意,因为与前两份工作相比,它污染小,安全性高。
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发亮的生活稳定了下来,他大部分时间都吃住在厂里,木板厂,从此成为了他安身立命的新地方。
只是在这里工作时间较长,很多时候都要加班加点。
看来,延长工人的劳动时间不光是资本主义社会有啊!
自从奶奶死后朝阳便感觉自己再也没有家了,刘丽芬曾再次让他搬过去一起住,他却像当初一样态度坚决地拒绝了。
可一转眼,离开家已经两三个月了,朝阳突然有种想回家的感觉。
星期六上午上完课,朝阳从同学那里借了一辆自行车,连饭都没吃就急急地赶起了路。
走进家门,犹如走进了一片苍凉的荒野。
地面上长满了杂草,窗户上落满了灰尘,门头上结满了蜘蛛网,昔日里两个孩子常趴在上面写字的木板在风吹雨打后腐烂不堪,寂静空荡的院子里只有那棵还没有落尽叶子的洋槐树傲然挺立,……。
看着眼前改变了的一切,朝阳的鼻子酸酸的,想哭。这个几经变迁的家啊!如今却变成了这幅景象!
爸爸、妈妈、奶奶相继而去,他们带走了太多,也留下了太多。家,这是一个让朝阳想念又让他伤心的地方。
朝阳止住泪水,此时他忘记了饥饿,他从窗台上找了块破布,从压井里压了点水,细心地打扫起了卫生。
而张广海家里,此刻正热闹非凡。
朝霞回来了,宝儿回来了,自从朝阳升入高中后开始住校的英子也回来了。
全家人难得团聚,彼此亲亲热热,快乐无比。
家里的人是开心了,可家里的鸡却遭了殃。
上午看上去还活蹦乱跳的公鸡母鸡,下午不知突然得了什么病,“扑腾扑腾”就倒下了几只,可把刘丽芬心疼坏了。
可心疼也没有办法啊!尽管鸡是因病而死,但扔了可惜,刘丽芬决定把它们炖了吃。
要改善生活了,孩子们高兴。刘丽芬掂刀,孩子们帮忙,捣鼓了一下午,鸡终于被切成了鸡块,放进了锅里。
生子回来了,听说煮了鸡肉,三下五除二就卸了马车,来到锅台旁候餐。
不久,张广海也回来了。刘丽芬告诉他鸡死了,张广海丝毫不在意,看到孩子们,他乐啊!用他的话说那就是:鸡死了,省得割肉了。
肉还在锅里“咕咚咕咚”地煮着,这时,朝霞对刘丽芬说:“婶,回来一次不容易,俺想回家里看看”。
“好吧!快点回来,马上就吃饭了”,刘丽芬叮嘱她。
“知道了”,朝霞说完就走了。
开饭了,每个人都得到了一大碗鸡肉,各自端着各自的吃开了。
大家正吃得开心,朝霞回来了。
看她的脸色不太对劲,刘丽芬也没有多想,对她说:“霞,肉在锅里,给你留着呢!”。
“婶,俺大弟回来了”,朝霞话一出口,全家人都看向了她。
“让他来吃饭啊!”,大家齐声说。
“俺让他来,可他不来”。
屋子里一片沉寂。
“不来也罢!霞,你赶紧吃,俺吃饱了,俺去给阳送一碗,他一个人……”,刘丽芬说着就来到了锅台前,盛了满满的一大碗鸡肉。
“婶,俺去吧!”,朝霞抢着要端碗。
“姐姐,让俺去”,英子大叫了一声。
“那就让英子去吧!”,刘丽芬看着朝霞说。
朝霞没再说话。
英子端上鸡肉笑嘻嘻地离去了。
“阳哥啊,……”,还没跨进门槛英子就喊了起来。
这个时候朝阳早已打扫完了卫生,正独自一个人坐在洗衣石上望着月亮发呆呢!听到英子喊自己,他赶忙站起身,大步往外走。
“阳哥,俺给你送肉来啦!快接住,俺的手酸了”,看到朝阳后,英子停下脚步,腰微弯,站在那里喘着气,一副快要支撑不住了的样子。
朝阳快步跨到她跟前,接住她手中的碗,说:“英子,这么远,你……”。
英子笑笑,跟着朝阳走回了家中。
英子和朝阳一起坐到了石头上,他们一边吃肉,一边赏月,一边聊天。
英子托着下巴看着月亮意味深长地说:“阳哥,咱们好久没见了,你好吗?”。
“是啊!好”,朝阳长叹了一声。
“想当初,咱们……”,英子仿佛忆起了甜蜜的往事。
“英子,那些日子会再来的,俺在高中里等你”,朝阳激励她。
“高中好吗?”,英子转过头问道。
“好啊!”,朝阳肯定地回答。
“那你想俺吗?”。
朝阳没有吱声。
“俺想你”,英子又说道。
英子往朝阳身边靠了靠,她双手抱腿,身体缩作了一团,天凉了,冷风袭来,吹起了她两鬓的发丝,却吹不败她脸上的花朵。
沉默了一会儿,朝阳说:“听姐说宝儿也来了,是真的吗?”。
“来了,那个淘气鬼……”,英子的笑容没有了,说起宝儿,多数时候她的小嘴都会噘起来。
“他在做啥?”。
“在家吃肉呢!也不知道他的肚子咋那么大,中午姐姐买了几个包子,还不到开饭的时候他就嚷着先偿偿,结果开饭了,包子被他偿完了,一个都没剩,晚上竟又吃了那么多肉,……”。
“宝儿他活动量大,所以吃得多,……”。
“阳哥啊!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的那个八月十五吗?”,英子突转话题,喜上眉梢。
“哪个啊?”。
“就是俺跟姐姐一起给你送鸡肉的那个”。
“是俺刚上一年级的那个吧!”。
“对啊,就是那个,那次宝儿还被小狗咬了呢!”。
“好久了,咋啦?”。
“嘿嘿!俺想起一件事情来,很好笑”。
“啥事?”。
“你还记得那次俺见到你时是哭着的吗?”。
“当然记得,这又咋啦?俺见到你哭的时候多了”。
“嘻嘻!那你猜俺那次是为啥哭的?”。
“猜不着,这个太难了,你每次哭的原因都不同的,俺哪里知道啊!”。
“俺告诉你”,英子凑到朝阳耳边悄悄地说:“是因为妈妈开玩笑说让俺做宝儿的老婆,呵呵……”,英子说完“咯咯”地笑开了。
可是朝阳却没有笑,他看住英子,一本正经地问:“你咋知道婶子是开玩笑的呢?”。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俺和宝儿是亲姐弟,哪有姐姐做弟弟老婆的嘛!阳哥,你糊涂了?”,英子义愤地说。
紧接着她又乐了,“俺当时真幼稚,明知道是亲姐弟,竟然相信了妈妈的话,……妈妈真会开玩笑……”。
“那倘若不是亲姐弟呢?”,朝阳进一步追问。
“咋会不是亲姐弟呢?”,英子感觉朝阳的话有些不正常,不过她还是回答了他,“不管是不是亲姐弟,俺都不会做他的……,俺不喜欢他”。
朝阳不再问了,一张男人气已经很浓的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良久,他对着天空说了一句:“其实宝儿他挺好的”。
两个孩子坐在那里“谈古论今”,他们一会儿欢笑,一会儿痴呆,一会儿争论,一会儿沉默。
他们忘记了时间。夜深了,天越来越凉,英子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朝阳把英子叫醒,告诉她该回去了。
英子揉着眼睛慢慢地站起身,她的脚有点麻。
夜,虽然不是太黑,但朝阳还是坚持把英子送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