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不住周堔的多次邀请,拓跋旪最终答应在晋阳的这几日便就暂住周堔家中。
周堔的妻子谢易安是晋阳府衙上一任捕头谢裕的女儿,从小被寄予厚望的谢易安,十七岁时便成为了晋阳府衙的女捕快,入府衙后不久便与同为府衙捕快的周堔相识、相爱,结为了夫妻。
岂料在两人大婚后的第二日,谢易安的父亲谢裕便被湛卢剑诛心而死,在其前胸处留有一百二十一道创口。
生身父亲如此惨死,谢易安发疯般的寻找凶手,逮捕了晋阳城内看似有嫌疑的人,而后在狱中严刑逼供。
幸而那时拓跋旪也在晋阳,才及时阻止了谢易安的疯狂行径,而后协助谢易安与周堔查出了那个杀害谢裕的凶手,彼时她已经是南安楼排名第九的刺客,人称段十三娘。
而晋阳河间府衙的捕头谢裕在火烧芦芽山清裕岭时,她还是芦芽山二当家的女儿,名唤段姮。当年,谢捕头连烧死加砍头,共计处死芦芽山土匪一百二十一人,为祸多年的芦芽山土匪,被彻底清剿。可谁知三年后,段姮带着湛卢剑自南安楼归来,用她自己的方式开始复仇。
查明了凶手,却未将凶手缉拿归案,致使谢易安多年来格外留心有关南安楼的命案,每有命案牵扯到了南安楼,谢易安总会不远千里前往调查。前些时日,听闻章武王的侍卫被段十三娘所杀,谢易安便立即动身赶往了平城。
因而此时家中才只有周堔一人,周堔将拓跋旪与青溪领进家门安顿妥当之后便准备回府衙了。
“段姮当年的卷宗,易安可有抄录?”拓跋旪喊住周堔,而后沉声问道。
周堔闻言,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而后走进主屋内拿出了一本线装册子递给拓跋旪,“六爷,安安私自抄录卷宗的确有罪,但请您念在安安生父一生清正却不得善终的份上,不要重罚于她。”
“南安楼将屠人性命作为营生的手段,可谓凶狠残暴至极,不该长存于世,你帮我转告易安,若她能找到南安楼的具体位置,我定禀明皇兄,令她带兵剿杀,以抵她今日私自抄录卷宗之罪。”拓跋旪接过书册,一脸郑重的看着周堔说道。
“多谢六爷,若能手刃仇人,安安这一生都会感激于您。”周堔双目含泪,极其恭敬的躬身行礼道。
拓跋旪将周堔扶起,而后拍了拍周堔的肩膀,“回府衙吧,聚贤庄三年一度的英雄大会再有两日便要举行,此时聚贤庄庄主被杀,怕是整个江湖都在等待河间府衙查明真凶。”
“是。”周堔神色沉重的看着拓跋旪答道,而后转身向河间府衙赶去。
周堔走后,青溪拿着周堔备好的棉被开始为拓跋旪铺床,而拓跋旪则坐在床边的案几旁细细研读段姮当年的卷宗。
青溪将拓跋旪屋内的木床铺好之后,又跑去隔壁屋内铺她自己的床。待铺好之后,青溪便径直跑去了厨房,中午在丰乐酒楼都没怎么吃东西,以至于这会儿才这般饥肠辘辘,可等青溪跑到厨房之后却没有发现一丁点的残羹剩饭,厨房里布满灰尘的模样似乎在昭示着此处早已沦为无用之地。
青溪见此,神情沮丧的回到了拓跋旪的房中。屋内,拓跋旪依旧手执书册,坐在床边的案几旁皱眉苦思。青溪一步一挪的走上前去,而后坐在拓跋旪的对面,用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拓跋旪。
“怎么了?”拓跋旪看着面前委屈的小姑娘,柔声问道。
中午的时候在丰乐酒楼,六爷整整吃了三碗米饭,这会儿一定还饱着呢!可青溪按了按自己瘪瘪的肚子,还是死皮赖脸的问道:“听说晋阳的油泼辣子面乃西北一绝,六爷可想去尝一尝?”
三年前,在晋阳办案时,拓跋旪便经常与周堔等人到城西那家全晋阳最地道的面馆吃那油泼辣子面,拓跋旪喜欢油泼辣子面的香辣可口,只是这会儿拓跋旪并不饿,因而提起那油泼辣子面,便没有多少食欲。
看着青溪渴求的小眼神,拓跋旪略略勾了勾唇角,小姑娘中午没怎么吃饭,这会儿该是饿了,“走吧!”拓跋旪拿起手中的书册,站起身来对青溪说道。
青溪闻言忙站起身来,跟在了拓跋旪的身后,她的双眼直勾勾的望着眼前之人的背影,嘴角不自觉的扬起。
拓跋旪领着青溪来到了城西那家常去的天香食肆,虽然此刻已过饭点,但是这小食肆还是有着稀稀落落的几桌客人。
拓跋旪为青溪点了一碗面,而后便与青溪坐在了临窗的一桌,青溪落座后便执起桌上的茶壶为拓跋旪和自己各添了一杯茶水。
拓跋旪接过青溪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而后便将茶杯放在了一旁,自顾自地翻开了那本自周堔家中带出来的书册。
青溪看着眉头紧皱的拓跋旪,不由地问道:“六爷,这个段姮是何许人也?”
“南安楼刺客,段十三娘。”拓跋旪抬眼看了看神色疑惑的青溪,而后解释道。
“她被河间府衙抓住过?”
“七年前抓住过一次,那时她还是芦芽山的山贼,后来被南安楼的人从河间府衙的死牢救走之后,才成了如今的南安楼刺客。”
说话间,天香食肆的伙计已然端着一碗油泼辣子面走到了临窗的桌前,伙计放下托盘,将那碗油泼辣子面端到了拓跋旪的身前,而后便拿着托盘转身离开了。
拓跋旪看着青溪那直勾勾的小眼神,抿嘴笑了笑,而后便把身前的那碗油泼辣子面推到了青溪身前。
“六爷先。”青溪笑嘻嘻的将那碗油泼辣子面又推至拓跋旪的身前,而后摆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看着拓跋旪。
“就点了一碗,我不饿,你吃。”拓跋旪温和的看着青溪,柔声说道。
青溪接过拓跋旪递来的那碗油泼辣子面,心里甜甜的,六爷其实并不饿,他是特意陪着自己过来的。
六爷真好,青溪含笑看着拓跋旪,眸中满是温情。而后便就不再客气,拿起筷子开始与桌上的那碗油泼辣子面做斗争。
青溪快吃完的时候,拓跋旪将手中的书册合上放入怀中,而后招来了食肆的伙计付了银子,随即安然地坐在一旁看着青溪。
“好吃吗?”看着青溪津津有味地将最后一口面咽下,拓跋旪不由地开口问道。
青溪见拓跋旪望着自己,连忙咧开嘴角,欢悦的看着拓跋旪道:“好吃。”
许是兴奋地过了头,青溪猛一提腰,便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青溪久居平城,从未在马背上颠簸如此长的时日,腰酸背痛的她想与燕王分道而行,也是因为她不想委屈自己,再次忍着剧痛强行上路。
“走吧!带你去一个地方。”拓跋旪看着青溪双手托腰的模样,不禁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身跨战马远距离奔袭后的浑身酸痛。
离开天香食肆之后,拓跋旪带着青溪来到了城南的玉坊阁,晋阳府衙的捕快每次破获大案之后,便要到玉坊阁寻几个推拿师傅,替他们按摩解乏。三年前,拓跋旪跟着周堔来过一次,不过那一次是为了打探消息。
青溪不知道玉坊阁做着怎样的营生,但看着玉坊阁正门前衣衫亮丽却袒胸露背的漂亮姐姐,总觉得与平城醉兰馆中的漂亮姐姐无甚差别。
青溪犹犹豫豫地跟在拓跋旪的身后,不情不愿的随着拓跋旪走进了玉坊阁。一进入玉坊阁,拓跋旪便快步朝着柜台处的掌柜走去,青溪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委屈巴巴的看着拓跋旪的背影。
青溪不知道拓跋旪同柜台前的女子说了什么,只见两人交谈之后,那女子便径直朝着自己走来。
“姑娘,这边请。”女子看着青溪,伸出左手指引着青溪往楼上走。
“啊?”青溪迷茫的看看那女子,而后回过头来求助般的看着拓跋旪。
拓跋旪看着青溪手足无措的模样,无奈摇了摇头,而后走上前来,柔声说道:“一会儿让她多给你揉揉腰,几日马背颠簸,腰该是难受了。”
“哦。”青溪闻言,才明白自己把有些东西想错了,于是有些歉疚的看着拓跋旪,而后乖巧的点了点头。
“走吧!”拓跋旪看着青溪说完此话,便率先朝着楼梯走去。
到了二楼之后,玉坊阁的女掌柜打开了雅间的房门请青溪进去,青溪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拓跋旪。与此同时,拓跋旪站在房门的另一侧,也一直注视着青溪,见青溪抬头看向自己,便缓声宽慰道:“别怕,我就在隔壁屋。”
青溪看着拓跋旪,笑着点了点头。也不知为何青溪总是很相信拓跋旪所说的话,也总是会下意识的依赖他。
青溪走进雅间,按着玉坊阁女掌柜的指引躺在了一张特制的床上。
女掌柜看似柔柔弱弱,却不想气力如此之大,右手五指按上青溪本就酸痛的肌肉上时,瞬间将那份疼痛放大了十倍。
青溪泪眼朦胧的看着床下的木板,不住地叫唤着“痛”,不住地吆喝着“别按那里”,不停地请求着身后的女子“轻点、轻点。”
以至于青溪按摩结束离开雅间时,总有一种自地狱归来的错觉。
青溪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而后推开了隔壁雅间的房门,屋内拓跋旪正在翻阅那本书册,见青溪进来,拓跋旪便合上了那本书册起身往青溪所在的门口走去。
“很疼吗?”待走近后,拓跋旪看着青溪担忧地问道。
六爷就在隔壁,自己疼的急了,定是声如洪钟,“六爷听见了?”青溪小心翼翼的看着拓跋旪,面带羞惭的问道。
“没事,晚上泡个热水澡解解乏,明日就不疼了。”拓跋旪笑着宽慰青溪,而后领着青溪离开了玉坊阁,一路径直朝周堔的家中走去。
途中经过市集,青溪听见了卖肉屠户的吆喝声。
“牛肉,新鲜的牛肉。”
青溪曾听燕王府的厨头说起过,燕王殿下最喜欢吃得一道菜便是炖牛肉,因为每回只有这一道菜剩的最少。
回到住处后,拓跋旪便径直走进了他的房间,继续坐在案几前研读段姮的卷宗。青溪则跑进了厨房,将布满灰尘的厨房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而后泡了一壶新茶将其送到了拓跋旪的房中。
“六爷,喝茶。”青溪将添好茶水的茶杯举至拓跋旪的身前,而后讨好的说道。
拓跋旪闻言,抿嘴笑了笑,而后接过青溪手中的茶杯,细细品着杯中的清茶。青溪见此,心满意足地往屋外走去,留下拓跋旪一人在屋内研读卷宗。
青溪心里惦记着炖牛肉,离开了拓跋旪的房间后,青溪便径直出了院门,而后朝着卖肉的市集走去。
青溪才在集市上买了些新鲜的牛肉、猪肉、土豆、干香菇和一只鸡,便觉得钱袋里的银两轻了许多,这些肉对于青溪而言实在是太贵了,光是今日买的这些便花掉了她整整三个月的月钱。可六爷喜欢吃肉,青溪懂得何为知恩图报,因而即便需要花光自己所有的银两,青溪也是愿意的,大不了与燕王分别之后,便到深山里采些名贵的药材卖到药铺充抵路费。
幸好青溪是习武之人,提着这许多东西,也不觉费力。回到住处后,青溪将食材放到厨房,便径直去了燕王的房间。屋内,拓跋旪还在看着那卷宗,似乎并未察觉青溪曾出去过。青溪看着燕王那皱眉沉思的模样,便不想再多做打扰,因而往其茶杯中添好茶水后,便退出了房间。
六爷喜欢吃香酥软烂的牛肉,因而青溪出了拓跋旪的房间,便到厨房中早早地将牛肉烧好,放在火炉上用小火慢慢煨着。
屋内,拓跋旪看完卷宗,发现青溪不在身旁,便起身去寻,方一开门便闻到了厨房四溢的肉香,看着厨房屋顶上的袅袅炊烟,拓跋旪眼中满是似水柔情。
快步行至厨房门前,拓跋旪想看看屋里的小姑娘可否需要帮忙,岂料其刚想推门而入,屋内的人却先推门出来了,青溪提着一壶煮好的新茶,看着眼前风度翩翩的拓跋旪,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言语。
“闻起来很香,做的是牛肉吗?”拓跋旪看着两眼放光的青溪,率先问道。
“嗯,炖牛肉,六爷喜欢吃的。”青溪讨好的看着拓跋旪,柔柔地说道。
拓跋旪闻言,看着青溪笑了笑,“吃了那么多回炖牛肉,还不知道是如何做出来的,带我去看看可好?”
青溪拦住拓跋旪,“厨房脏,六爷就别进去了,会把衣裳弄脏的。”
“无妨,身上的衣裳几日未换,本来就脏。”拓跋旪宽慰着青溪。
谁知青溪没能理解拓跋旪话中的意思,反而大大咧咧地说道:“那六爷把这身衣裳换下来吧,我去洗。”
拓跋旪闻言,温柔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青溪,你已经不是燕王府的下人了。”
“我知道!”青溪神色有些郑重,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一路上,燕王殿下对青溪很是照顾,青溪心中甚是感激,因而便想凭己之力为殿下做些什么,只是青溪能力有限,能做的只有这些小事,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帮我从包袱里面取一身干净的衣裳出来吧。”拓跋旪面色沉重地看着青溪,良久才缓声说道。
她想报恩,他便受着,等她报完那所谓的恩情,是否便能待他如常人,不再那般的敬之、怕之。
青溪得燕王吩咐,便径直朝着燕王的房间走去,拓跋旪跟在青溪身后,无可奈何的看着身前女子的背影。
进屋后,青溪从燕王的包袱里取出一身暗赭色的胡服以及缟白色的里衣裤递给燕王,“这件如何?”青溪拿着拓跋旪的衣物,举至其眼前羞涩地问道。
看着青溪按在自己亵裤上那双白嫩嫩的小手,拓跋旪不由地一愣,而后清咳一声接过自己的衣物,“很好!青溪,你先到屋外等我。”
青溪依言退出房间,守在门外等着拓跋旪。屋内,拓跋旪望着屋外晃来晃去的身影,无奈一笑,而后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衣衫。
将替换下来的衣物收整妥当之后,拓跋旪便打开了房门,屋外,青溪伸手接过拓跋旪手中的衣衫,而后明眸低垂,小声宽慰道:“未被选为燕王府护卫之前,青溪便是专为殿下浣洗衣物的丫头。”
青溪以前为主子浣洗衣物,从未考究这其中有何不妥,可今日看着燕王那错愕的神色,想来应是他觉得男女有别,于他而言自己这样做终是不妥。因而青溪便想着为燕王解释一番,只要其依旧把自己当做一个下人便可。
拓跋旪没有说话,惆怅地看着青溪渐行渐远的身影,良久才领悟过来,这么说来,自己以前的衣物都是小姑娘亲手洗的?拓跋旪抿嘴低笑,心里柔软一片,就近拾起一根木凳坐在屋檐下,静静地看着院中的小姑娘浣洗着自己的衣衫。
可当青溪拾起一旁的亵裤伴着泡沫在手中搓揉时,屋檐下的燕王殿下猛地站起身来,神色羞赧地快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眼虽不再观,心却无以为静,拓跋旪拾起案几上的宣纸和毛笔端坐凳上,强迫着自己抄录段姮的卷宗。
院内,青溪才将衣衫洗好晾在后院,红日便已西偏的厉害,酉时将近,该生火做饭了。青溪站起身来,走进了厨房。
渐渐地落日西下,天色趋暗。想着今日有客人在家中,周堔便比往日早回家一些,未到戌时便提着酒菜进了家门。可周堔未曾想到,家中的厨房此刻却被烛火照亮,不断飘来扑鼻的肉香。
青溪听见推门声,从窗户中瞧见是周堔回来了,于是连忙将饭菜盛好端上了桌,而后敲响了拓跋旪的房门,将里面的人请了出来。
三人落座后,青溪发现桌上多了几个菜,想来应是周堔买回来的,青溪没有多言,径直拾起了桌上的酒壶,为拓跋旪和周堔各添了一杯酒。
“这牛肉炖的可真入味!你做的?”周堔一边嚼着牛肉,一边虎视眈眈地看着青溪。
“嗯。”青溪看着周堔,点头轻声应道。
周堔今日中午办案时,还不曾注意燕王身边这位不言不语的女护卫,可这会儿瞧着她那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倒觉得甚是讨喜。
周堔将青溪上下打量一番,然后狡黠地看着拓跋旪说道:“六爷,我看你这丫头温婉贤良,是个好姑娘。要不许给我那三弟吧,那小子就喜欢这种宜室宜家的小丫头。”
拓跋旪与青溪闻言俱是一愣,不过还是拓跋旪先回过神来,抬头看着周堔,眉头紧蹙,下意识地拒绝道:“她还小,未到婚娶之年。”
“看起来也有十六七岁了,不小了。”周堔笑着宽慰道。
青溪可不想嫁给一个从未了解、不曾见过的人,因而着急拒绝,有些口不择言道:“我才十四,还小。”
周堔仔细打量着青溪,双眼尽是疑惑,“看起来不像呀。”
“就是长得比较高,看起来不像个小孩子。”谎言被识破,青溪可怜巴巴的看着周堔,继续挣扎道。
拓跋旪不忍再看青溪害怕着急的模样,对着身边的人柔声说道:“去把屋内的卷宗抄录一份。”
“好。”青溪得燕王吩咐,立马放下碗筷,快步朝拓跋旪的屋内走去。
饭桌上,周堔看着拓跋旪继续言道:“六爷,我那三弟您也认识,就是韩翊呀!当年您还夸过他呢,说他立身持正、见微知著,可堪当大任。”
“认得白日里青溪腰间挂着的那把佩剑吗?”拓跋旪没有答周堔的话,只看着他沉声问道。
“自然认得!那可是兵器谱上排名第四的名剑——苍封,听说其剑刃轻软,可削铁如泥。”周堔一脸兴奋的说道。
“皇兄当年赐我苍封时,因其太轻我并不喜欢因而便想着拒绝,皇兄只说让我留着,将来送给自己心仪的女子便是。”
周堔闻言,神色一顿,而后紧张的解释道:“六爷,方才……”
拓跋旪打断他的话,“无碍,今后不要再提及便可。”
“是。”周堔长舒一口气,而后夹了一大块牛肉放入口中,食不知味的嚼着。
北魏皇帝赐燕王苍封剑时,确有可转赠心仪女子之说,只是燕王当初赠青溪苍封,却并不是因为心仪于她,只是因为小姑娘惹人怜,想对她好罢了。可如今说出这话时,一时竟觉得苍封只能属于她。
拓跋旪惦记着屋里未曾进食的小姑娘,见周堔酒足饭饱后,便将事先挑出来的饭菜端进了屋。
屋内,青溪正坐在案几旁,对着烛火的微弱光亮,誊抄着断姮的卷宗。
“过来吃饭了。”拓跋旪将饭菜放在桌上,而后说道。
青溪依言放下手中的笔走到桌前坐下,“六爷,方才我离开以后,周捕头可有再与您说什么?”青溪忐忑的看着拓跋旪,试探着问道。
“放心,都处理好了,今后他不会再谈及此事。”看着青溪担忧的神色,拓跋旪宽慰道。
“六爷您可真厉害。”青溪目光灼灼的看着拓跋旪,神情甚是景仰。
拓跋旪拾起竹筷递给青溪,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而后柔声说道:“吃饭。”
见青溪接过竹筷、动筷夹菜,拓跋旪便站起身来走向案几,接着抄录断姮的卷宗。
青溪坐在一旁的桌前,看着燕王手执毛笔、细致耐心的模样,不忍多做打扰,便大口大口地将饭菜往嘴里送,待饭菜全下肚后便立刻端着碗筷离开了。
厨房里,周堔正在洗碗,见青溪端着碗筷进门,便示意其放下。
青溪将碗筷放到一旁,腾出双手帮着周堔将洗净的碗碟放入碗柜中,“周捕头经常洗碗吗?”看着周捕头握着抹布熟练游走的双手,青溪好奇的问道。
周堔闻言,手上动作一滞,苦涩地扯了扯唇角,“算是吧!师父还在的时候,常到师父家吃饭,那个时候安安做饭,我便洗碗。”
只是后来周堔的师父谢裕被南安楼刺客段十三娘所杀,谢易安为抓捕凶手四海为家,偶尔回到晋阳,两人也再不能像当初那样,过着纯粹的幸福生活。
看着周捕头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青溪便想宽慰几句。
可青溪宽慰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拓跋旪便进了厨房,先行一步同周堔搭了话,“家里有浴桶吗?”拓跋旪问道。
“有,我去搬。”周堔压下心中的苦闷,神色如常地放下抹布,抬腿便往屋外走去。
见周堔几步便要出了屋门,拓跋旪在其身后沉声补充道:“搬到青溪的屋中。”
周堔闻言,回头看着青溪笑了笑,而后道了声“好”,便阔步离开了。
屋内,青溪看着拓跋旪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言语以表感谢。
“可以烧水了。”拓跋旪看着青溪望着自己时眼中的似水柔情,有些不舍的出言提醒道。
“好!”青溪说完便准备生火,但又怕柴烟熏着燕王,便想先将燕王支走,“六爷,想来那浴桶定是极重,周捕头凭一人之力怕是搬不动,要不您去帮帮周捕头?”
拓跋旪不知青溪的所思所想,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心善又心细,因而愈发温和地对着眼前的人点头回应,而后嘴角含笑的走出了厨房。
青溪将水烧热后,先是叫了周捕头来盛热水,然后便舀了一大盆热水端到了拓跋旪的屋内,准备伺候燕王洗脸、洗脚。
可进屋后,拓跋旪硬是不让青溪帮着自己洗脸、洗脚,青溪似有不解却也不甚在意,转而便到一旁帮着燕王铺床。
拓跋旪将双脚擦干净后,便起身端着木盆往外走。
“六爷,我来。”青溪见此,伸手便要去夺那木盆。
拓跋旪看着青溪温和地笑了笑,“我来,你开门。”
青溪依言打开了门,而后乖乖地跟在拓跋旪的身后。
待行至院中蓄水桶时,拓跋旪便将盆中的水倒入了其中,谁知水方一倒尽,手中的盆便立时被身后伸出来的小手轻巧地夺了过去。
“六爷早些回房休息。”青溪双手端着木盆,对着拓跋旪狡黠一笑,而后便朝着厨房走去。
拓跋旪不紧不慢的跟在青溪身后,沉声答道:“不急。”
青溪没有听见拓跋旪的话,自顾自地来到了厨房,而后将烧好的热水装入木桶,准备用木桶将热水运到房中的浴桶里。
厨房门口,拓跋旪从青溪手中接过木桶,“再去装一桶。”拓跋旪看着青溪说完此话,便提着木桶往青溪的房间走去。
青溪看着燕王提着木桶的背影呆愣了片刻,而后唇角带笑、眉眼柔和地转身继续装水,感动之余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萌动情窦悄然相随。
拓跋旪将青溪装入木桶的热水,一桶一桶地倒入青溪房中的浴桶里。
“水够了,回屋吧!”拓跋旪提起屋内盛满热水的木桶,对正准备继续舀水的青溪说道。
青溪闻言,羞涩地点了点头,而后跟在拓跋旪的身后,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待行至青溪房前,拓跋旪转过身来将木桶递给青溪,而后对着眼前清雅如菊的女子说道:“晋阳发生了命案,我会在晋阳逗留一段时日,这段时间你想去哪儿玩,便去就是。等你玩够了,我们再去洛阳。”
青溪不是贪玩之人,只是腰酸背痛的她,着实是无法再继续赶路了。但如今既有好转,青溪自然是愿意跟着六爷一起去洛阳的。
“好。”
看着青溪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拓跋旪嘴角带笑,柔声提醒道:“回屋吧!一会儿水该不热了。”
青溪点了点头,目送拓跋旪离开之后,便关上了自己的房门,而后将手中提着地最后一桶水倒入了浴桶中,随即便解开衣衫,舒服地坐进了浴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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