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二十年二月,京中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千鹰增兵南境,屡屡滋扰,以破竹之势连克沂南三镇。
第二件,宸王遇刺案峰回路转,矛头直指太子。上怒,斥其“不法祖训,不佺孝义”,几欲斩杀,幸众臣跪劝,方勉强作罢。只是这一来二去,弄得皇帝旧疾复发,数日不朝。怀王、凌王、宸王上表请军,皆不应。
二月十二,皇帝颁废太子诏,并令荆楚为将,怀王监军,领兵十万择日出发。
于此,君凌逸一笑置之。若冰知道,这一次,他势在必得。原因有二:其一,凌王文武兼备,但为人低调,出身稍逊,外无民心所向,内无母族帮衬,即便皇帝属意于他,也难堵悠悠之口,所以,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其二,怀王虽亦有此心,但如今太子被废、皇帝抱恙,若贸然离京,再回恐已是沧海桑田,所以,两相权衡,他还是稳妥为上,避免节外生枝的好。
果然,不多久宫中便传来消息,说是怀王坠马伤了腿骨,改由凌王代监军之位。
出发那日,若冰率众在正门送行。隆冬寒气重,她缩着脖子,整个人包在狐裘里,双目低垂,明显的困意未消。君凌逸在她跟前站了好一会儿,才浑浑噩噩反应过来。
“没话?”
旌旗猎猎,他银甲红缨,英气逼人,与那日“好事被搅”的臭脸截然不同。
若冰愣了愣,忽的想起他昨晚来时手上花花绿绿的一堆荷包平安符。似乎她也应该有所表示,思及此,若冰立刻肃容答:“祝爷凯旋。”
真没诚意。君凌逸“哼”了一声。
若冰忙又补道:“父皇那里你无须担心。府里的事我会仔细。过阵子秦姐姐临盆,礼——”
“继续。”
若冰却不说了,目光停在狐裘遮掩下他忽然伸过来的手上。他握得也不紧,但偏就有一种力量,攥得她挣脱不得。
这种亲昵,令若冰忆起数日前雪夜里那一室的海棠春深,尽管未遂,事后她的脸仍红得似要滴出血来。她一定是魔怔了,她愤愤地想,更是瞪圆了眼睛看他。
君凌逸微不可察地弯了嘴角。他大约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软香玉怀在侧,不可能无动于衷。更何况,她不错。不过话说回来,那日她的表现确实差劲,竟有大半时间在神游,若非她今日异样,他还真倒她不会害羞。
“有事找五弟。若闷了,就回家住两天。”
这算是莫大的恩典了,可若冰却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果然,始作俑者一走,她便接收到了各式各样羡慕的、嫉妒的、怨恨的目光。
这厮,唯恐天下不乱。若冰腹诽,拔腿就往里走。
“小姐,您不去看阅兵啊?”
若冰拢紧狐裘:“有什么好看的。御街早封了道,去了也看不清。再说,那些皇亲贵胄,该见的你差不多都见了,大冷的天,瞎凑什么热闹。”
“可是阿卫说要去的。”堇色嘟了嘴。
阿卫姓卫,单名一个佺字,是宸王府上的马夫。一年前,若冰还未出嫁之时,曾与柳若雪去找秦素桐。奈何秦素桐上香未归,君宸逸又不在,卫佺见人眼生,死活不肯放她们进去,楞让在外头等了半个多时辰,气得堇色直骂他榆木疙瘩。之后熟络了,堇色总有意无意捉弄于他。卫佺老实,又是天生的好脾气,吃了亏也不说什么,倒是若冰看不过去,出言教训了几句,这才有所收敛。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口中的“卫呆头”变成了“阿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