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观察过,她这人,容貌欠佳,才学尚可,稳则稳矣,灵气缺之。德秀容工四字,勉强够得上的也就一“德”字,至少她“无妒无求”,对于他将府中物事交予淑宁也毫无怨怼。可,一想到某人在《女诫》末页画的那只乌龟王八,以及近日所作所为,他又立马推翻了刚才的想法。——也许,她只是藏得太好。
一面飞快地理着思绪,一面,他牢牢盯住她的侧颜,试图从中看出什么。
但,她只是微微顿了顿便开了口:“不小心灼伤的。有些年了,记不大清了。”
君凌逸“哦”了一声,讪讪没再接话。他找人查过,熙宁九年,柳府书房走水,累及年幼的二小姐,原因无从知晓,听说只是意外。
“呃,我听人叫你——青青,是哪个‘青’,‘青青子衿’的‘青’么?”大约觉得尴尬,君凌逸佯咳一声,故意扯开话题。
很奇怪的,若冰没有答话,只不断重复着“卿卿”二字,一时竟像是魇着了,目光也变得空洞起来。
卿卿,卿卿。
记忆里的乌衣少年,又一次分花拂柳粲然而来:卿卿?是‘不负如来不负卿’的‘卿’吧?
卿卿,不负如来不负卿呢。
若冰垂下眼帘。
君凌逸又唤了她一声,再要说话,屋外火光骤起,紧随而来的是杂沓的脚步和渐强的兵器交戈。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站起身来。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门锁落下,几名兵丁并着徐寿鱼贯而入。
“下臣来迟,王爷恕罪。”徐寿连连拜倒,以额触地。
君凌逸没叫起。借着疏朗的火光,她看见他不变喜怒的侧颜。
“情况如何?”
“回王爷,贼人狡诈,除了那重伤昏迷的……”徐寿下意识收住话,偏头瞧了君凌逸一眼,见并无异色,这才又继续将情况说了。
君凌逸“唔”了一声,举步向外走去。
徐寿趋身跟上,一面应,一面嘱人准备车马。
“此事便交予你。——西陵有此匪类,大人也该上上心了。”
君凌逸点到即止。虽无苛责,可这不轻不重几句话,说得徐寿拭汗连连,面有惭色。
“是,下臣省得。”
君凌逸点点头。
这一路,他闭目养神,似是累极。若冰因为在想别的事,故而也没有多话,直到马车停在陈府,这才“咦”了一声。
“先歇一晚,明天再回去。”
顺着他的目光,若冰看见自己灰扑扑的衣裙,顿时明白了其中含义。
“快,去把南苑拾掇拾掇,务必弄清爽了。”徐寿压低声音吩咐。
小厮见自家主子这般恭谨,也知是来了人物,应了两声便一溜小跑去了。
许是动静不小,几人才到中庭,徐远便出了来。见是他们,简直又惊又喜:“凌兄,柳姑娘?!爹——”
“胡闹!还不快见过凌王。”徐寿截住他的话。
徐远怔住,看看若冰,再看看君凌逸,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徐寿本要嗔责,但见君凌逸面有疲色,嘱了几句便径直去了后院。
两人的房间是连着的。甫进门,便有女婢备了木桶热汤,捧了干净的衣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