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着老婆,出了城,吃着火锅还唱着歌,忽然就被麻匪劫了……”
这是那辆凯迪拉克司机最直观的感受。
当然,他可不敢说车里的女孩是他老婆,否则打成一坨屎是最轻的。气愤不已的他跳下车,然后震惊了。
这是什么车啊?从品相上已经看不太出来了,要说历史,估计他得管这车叫姥姥,这车生产出来的时候,八国联军也就刚打到北京城下吧?
“出来!”司机很有礼貌,只是轻轻拍了拍车前盖,他怕一脚过去这车会塌。
秦铮怕李思萌那小暴脾气动手,赶紧按住她,自己下了车,点头哈腰给司机道歉。司机一看是个小伙子,再看看开车的是个萌妹子,气顿时消了一半,就看他们这车,估计也赔不起修理钱,再说那点钱对自家不算大事,就回身去跟车里的女孩汇报了一下。
好死不死,秦铮这臭不要脸地也凑了过去,探头一看,车里坐着一个美女。
女孩和他差不多大,却带着这年纪少有的温雅气质,长发瀑布一样披在身后,素净的瓜子脸上一对凤眼打量着秦铮,看得他收起了嬉皮笑脸的姿态。再看穿着,一条米黄色长裙裁剪得舒适得体,虽然胸部大,但身材极为匀称。手里正抱着本厚厚的书,这年头看实体书的人越来越少,才显得这女孩愈发与众不同。
秦铮微笑道:“姑娘,不好意思,您留个地址吧,改日我把钱给您送去。”
女孩淡淡一下,说:“算了,并不是大事。”说完看了眼司机,司机很乖巧地关上车门,把秦铮晾在外面,开着车扬长而去。
秦铮忽然觉得怅然若失,心里空落落地望着凯迪拉克拐个弯,消失在街角,忽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在叹息什么。
然后他就被李思萌扯着耳朵拉回车里了。
接下来半个多小时的车程里,李思萌不断数落着秦铮,今天是见苏婕妤的日子,你对着别人流口水,还有没有点身为色狼的基本品德?
秦铮不明白色狼需要什么品德,却不敢还嘴,他觉得李思萌越来越像自己妈了,虽然老妈去世好多年,但是李思萌丝毫没有让他觉得这种感觉值得怀念……不只是无法替代,而是你隔着时代。
想起老妈,秦铮就想起老爸来。自从回到菊城,秦铮就几次想去看看老爸,但都忍住了,只能拜托金山多多探望,多送些用品,但不许说外面任何事。
鸣冤报仇的意思,是沉冤得雪、大仇得报,就算这件事充满难度,最低限度也要先给老爸洗去冤屈,然后在老爸重见天日时潇洒地出现在他面前,硬气地告诉他儿子长大了,才算尽到儿子的本分吧?
什么都没做成,没脸去见。秦铮就是如此。
这样沉默了一会儿,秦铮郁闷了,你说做公交车也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小破车能爬半小时以上,这速度可以媲美自行车了,能不能快点?
李思萌睥睨了他一眼,说:“天天蹭车的没资格指手画脚。”
秦铮乖乖闭嘴。
还好两人出发的早,压着时间点赶到了,停好车,走进门,秦铮叫苦连天。
这个没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过的苏婕妤,怎么就那么受欢迎?如果不是于狮子提前给留了座儿,今天算是白来了。
在楼上那个可以开春晚的茶室里,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了人,挤得头脑发胀却死也不走。奇特的是中间十几米见方却没人敢去,因为那里有个女孩正襟危坐,正用清水冲洗着茶器。
看茶道不是这么看的,虽然知道大家都是来看苏婕妤的,但秦铮还是在心里抱怨着。
好容易挤进中心位置,找到了于狮子,坐在他身边,秦铮才有功夫去看传说中的苏婕妤。
不看还好,这一看,秦铮“啊”地惊呼一声,引起身边那些安静的“风雅人士”们的不满,深受许多白眼,这些白眼中就有满成器。不愧是出了名的不要脸啊,源修竹在家闭门不见客,安心受教育,满成器却依然满世界溜达,一点不把脸皮当回事儿。
李思萌奇怪地看了秦铮一眼,秦铮对她悄声说道:“这就是我们撞得那辆车的主人。”
哦!李思萌也觉得这事儿真巧。
清洗完常用茶具之后,苏婕妤抬起头,冲大家淡淡一笑,取出只锦盒,小心翼翼拿出了只茶碗,摆在面前。
这么郑重其事,这当然是名贵茶碗,秦铮仔细观察时,又惊呼一声:“白虎?”
这下可彻底得罪人了,很多人不耐烦地瞪向他,尤其是一些“风雅”男士。
没有这样的啊小伙子,虽然大家都对苏婕妤存在龌龊的心思,但人家是没谈过恋爱的处子身,你见面就叫人家白虎,苏家打不死你!
这其中也有些人是昨日闹剧的看客,看到秦铮神色一变,就与周围的人窃窃私语起来,于是安静的茶室忽然想起嗡嗡声,大家全都在猜测秦铮的来意。
暴打满成器,羞辱源修竹,秦铮一登场就像和菊城四少过不去似的,似乎总有心夺回名号。虽然不知道他和菊城四少有多大仇,但是他来看四少之一苏婕妤的茶道表演,必然不是为了消遣。
他会怎么做呢?所有人眼中闪烁兴奋光芒,又有热闹看了!
苏婕妤也是一惊,然后发现了刚才撞车的那个男孩,忽然觉得有意思,就冲他微微一笑。
这下,秦铮彻底成男性公敌了。
还有没有天理了?传说有人因为说了一句下流话,就被苏婕妤从五楼扔了下去,现在被人家当众叫成“白虎”还面带笑容,难道两人有奸情?
所有人玩味地打量着两个人。
意识到这一点时,秦铮有些哭笑不得。他当然是个色狼,但色狼和流氓还是有区别的,秦铮更希望别人认为自己色而不淫,深藏功名。
他之所以发出惊呼,是因为苏婕妤拿出的是白虎天目。
这个就要说到茶器的历史了。天目茶碗是日本茶器的神品,但产自中国建窑,一般以油滴天目和曜变天目为最佳,但其实内圈子流传,唯有结晶体烧灼得几近透明,不满雪花状的斑纹时,才真正可以成为神品,那就是白虎天目。只不过这种天目从未流传到日本过,只作为中国皇室专用,极难见到,近代更是无迹可寻,因而发出惊叹。
这同样是苏婕妤对他报以微笑的原因。她不是第一次使用白虎天目表演了,但在场的人无一能认出这只茶碗的珍贵,今天见了识货之人,还是个同样年纪的青年,自然心生欢喜。
经过典雅古朴的步骤后,一碗清香扑鼻的茶便即生成。
在茶好的一瞬间,秦铮发现身边的清净之气没有了。原本所有人安静祥和的观茶,整个茶室就像寺院梵堂,寂静平和,可现在却充满了荷尔蒙的味道。他奇怪地嗅了嗅空气中的茶香,没感觉到苏婕妤加了什么料啊?怎么都跟发情似的?
他不知道的是,每次结束,苏婕妤都会延请一位宾客品茶,在茶室中单独相处一会儿,这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当然不自觉地撕去温情面纱,开始贪婪地盯着茶碗,好像茶碗就是苏婕妤一样。
听了于狮子的解释,秦铮摇摇头。
苏婕妤何样人?秦铮不清楚,但以家世论才学,讲相貌拼品味,在座这些人没机会一亲芳泽,撑死喝口茶罢了。虽然秦铮对茶道有所研究,却还是喜欢中国传统的清茶,那才是最令人回味的茶道。
可惜没人管他怎么想。
好死不死,苏婕妤打量一圈,忽然笑着指向了秦铮。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难道这小妞儿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打算直接把我推到恋慕者的敌对面,让我被慢慢搞死,好给源修竹满成器报仇?菊城四少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当年我可是天天被何其狂踹得满地打滚!
心不甘,情不愿,但为了和苏婕妤谈事情,秦铮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于狮子站起身,道:“好了,大家各忙各的去吧!”
人群一哄而散,不想离开的李思萌也被于狮子拎着出去了。
等人群离去,苏婕妤忽然舒了口气,显然放松下来,笑着说:“总算走了。”
秦铮也微笑点头,道:“总算安静了。”那你有什么话快说啊!
苏婕妤却好像没事人,又取出只锦盒,拿出了一个香炉。
秦铮彻底震惊了,他哆哆嗦嗦说道:“千……千鸟?”
不错,正是千鸟香炉,丰臣秀吉的最爱,更是令大盗石川五右卫门栽在上面,从此传奇破灭的日本国宝级茶器。可这东西,应该还收藏在日本啊?怎么会在这里?
苏婕妤赞赏地点头,说:“那个是假的。”轻描淡写地好像跟邻居家菜地偷俩棒子一样。
这下,秦铮算是明白于狮子的意思了。
苏家,这个在过去三年中迅速崛起,并跻身世家之列的家族,确实有必要亲近亲近。
可是怎么亲近呢?
看着女神一般的苏婕妤,秦铮明显感觉到有股热流在小腹盘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