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先生快坐。这些菜希望先生莫要嫌弃。”薛李氏热情地道。
晏虞笑道:“薛伯母过谦了。方才书房里觅海已经神思不在,只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吃到薛伯母做的好菜了。”
薛李氏笑得合不拢嘴,“哪有先生说的这么好。来来来,先生尝尝这水煮鱼。可鲜着呢!”
“理当伯母先吃。”晏虞夹了一片鱼放进薛李氏的碗里。
“诶,好。”薛李氏忙应道。
总之,这个吃饭的过程,薛敏之觉得自己才是客人,对面的晏虞和自家娘亲才是亲亲热热的母子。
一顿饭后,晏虞倒对薛李氏真有些不舍。说实话,她从没有吃过这么重口味但感觉还很好的饭菜了。在以前,是因为晏老爷子讲究修身养性,现在是因为穷。回去可以让亭生试试这些菜式。
回到梅园,一路上都没个人影。晏虞走到门房,“晏老伯,在吗?”
“诶,老头子在的。”一个花白的脑袋从木板门里探出来,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在开锁。
晏老伯开了门,手上便被塞了一团用稻草捆着的绿色的芭蕉叶。
“这是?”
“晏老伯,这是今早捉的鱼,您老拿去补补身子吧。”晏虞温声道。“还有您知道亭生去哪了吗?”
“老头子也不矫情,就收了。”晏老伯笑道。“亭生这小子一天都没出来,怕是又待在书房里。”
“多谢。”晏虞把手上的另一条鱼拎着径直走去书房,用力一推,门竟是锁着了。
眉稍一挑,这是哪一出?门里有听到浅浅的呼吸声和翻书声。她向来不擅长察言观色,不过这算是看出来了,这是生气了?
“我想这与挂在门上也算年年有余,岁岁今朝,这几日日头大,也可做鱼干来吃——”
“哐当!”亭生打开门,拎过她手上的鱼,也不看她,径直往厨房去了。他把鱼扔在砧板上,拿着磨得发亮的菜刀狠狠地刮着鱼鳞,刚刚走到厨房门口的晏虞见了又转头去村口孙大娘处切了两块豆腐,称了一把小葱。
此时,亭生坐在小凳子上,看着膛里的火。锅里的水已经开了,晏虞看着亭生道:“正好我买了豆腐,做鱼汤吧。味很鲜的。”
“亭生,不想喝鱼汤,那吃鱼干吧。”
还是不说话。
怎么哄,在线等,很急!
以前老爷子指着鼻子骂的时候,气得暴跳如雷,也没想过好言好语地顺着,可现在她发现只有这根金大腿可抱,总不能天天去学生家里蹭吃蹭喝。
“煮鱼汤,一大锅水呢。”亭生道,“迂腐!”
“好。”晏虞眸光一暗,也知他气性还没过,便把买来的一小块豆腐放进一盆清水里,用手轻轻地抚着白嫩的豆腐,细细地用小刀在豆腐上划着。以前读书时也有厌倦的时候,心不静了,便坐在方方的窗台上拿起刀雕着榆木,一刀,一刀,削去三千烦恼。时间一长,木屑厚厚地堆了一层,总会惹得保洁的阿婆说道。这雕木是邻居李老爷子教的,做了一辈子的木头,临老了却没有传人。
这豆腐易碎,第一次雕也不知能不能雕出成品。
最近日子过得平淡,但心底却并不平静。晏虞习惯性地想伸手扶鼻梁,却转到额上点了几乎不存在的汗珠。
其实,她并不想吃豆腐,就索性雕了一朵牡丹,亭生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抿了抿唇,晏虞收了最后一刀,“这撒些白糖你吃了吧。”反正也没什么污染物。
亭生盯着水里盛开的白牡丹,哼了一声,小小的酒窝显示着主人愉悦的心情。
锅里的鱼也熬开了,奶白色咕咚咕咚地冒着泡,泡裂开,香气四溢。
又洒上切好的葱花,就盛进绘着几剪兰花的大瓷盆里,和一小碟酸菜。晏虞就着酸菜和鱼汤吃了两碗压的实实的糙米饭。亭生倒是没吃了那朵豆腐牡丹,饭后一人端着也不知去哪了。
休假的日子过得快,授课的日子不咸不淡,寒气渐渐笼罩了村子,而光秃秃的梅树也有了零星的小小的花芽。
晏虞穿着薛李氏缝得厚厚的青色竹绣大棉袄,打着哈欠,摸了摸积在石桌上厚厚的一层霜,冰的缩回了手,她畏寒,不过却喜冷风吹过的感觉。
百无聊赖地爬上一颗梅树,看着灰黑的瓦片上长满了青苔,又被白霜覆盖,橘红的色泽又在霜下隐隐挣扎,红日缓缓升起,晏虞摸了摸水里的汤婆子,继续缩着脖子看日出,长发冰冷地披在身后,蔓了一树。
“阿虞,吃饭了!”亭生一边摇着铃铛一边喊。早上吃饭的时候总是要人喊,午饭晚饭却是准时的很。
亭生端了一盆青菜香菇瘦肉粥和一碟酸豆角进了一人居。
自从天气冷了,石桌上吃饭菜凉得快,便改到了一人居。亭生瞥了一眼床上的小桌子,晏虞总是窝在床上吃饭,还看着恶俗的才子佳人的话本,偏偏态度极为认真,有饭菜都凉了还未吃完。
真真是俗不可耐,什么是玉什么是石都分辨不出,放着孔孟大义不读,尽读些风花雪月的烂段子。他要提醒一下,不要忘了三年后还要进京赶考。亭生怎知一本正经的晏虞只是惊讶于这话本里的女子也太蠢太天真了些。凭那些人的学识,怎么考的上状元?那些女子还泪眼汪汪地相信,难怪被骗。学霸的逻辑不要太天赋异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