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儿起,你便不再是晏府的小少爷了!且记着,莫要对旁人说三道四,污了大老爷的名声!”一身灰色衣袍的小厮神情倨傲,拍了拍衣摆。他的眼眸中闪烁着不屑的神情,对着少年行了个礼,却漫不经心。“小少爷,您请走好~”
少年不曾言语,紧紧地攥着破旧的包袱,下唇已渗出血珠,在苍白的面色下愈发剔透瑰丽。他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背后的雕梁画柱亭台楼阁。
小厮见此只当他强硬做出如此风骨,心下耻笑不已。
“砰”的一声,朱红的大门隔绝了江南晏府的富丽堂皇。
晏虞强撑着瘸腿走到墙角,无力地瘫坐在冰凉的青石板上。琥珀色的眼眸微微明暗,映着墙上黑瓦青苔。
眼下穷困潦倒,处境不堪,不过能从晏家这个牢笼中脱身,倒也有失有得,而得失亦是心甘情愿。
少年垂下眼帘,背靠墙头草草地歇息一番,捡着一根树枝当着拐杖走了十来里路,搭了一辆前往郊外村子的牛车。
此时,赶车的汉子咧嘴一笑,极为憨厚。“小哥可是读书人?”
少年躺在厚厚的稻草上,以手为枕,眼中的景色因道路的不平而摇摇晃晃。少年索性在脸上盖了本《论语》,此时听了车夫的话,就“嗯”了一声。
赶车的汉子犹豫了一下,复问:“小哥如若还未定好归程,可否到我家中教些大义于俩小子?”“村里的傅先生这段日子病的不轻,私塾里也没有其他的夫子了。”
“月钱几何?”少年问道。
“您是答应了?”车夫愣了愣,没有想到少年张口便问月钱,忙答道:“月钱是二两银子。具体还要依凭小哥的学问……”
“无妨。”少年的音线清清淡淡,随手翻了个身,论语便被枕在头下,也不知孔夫子会不会从棺材板里跳起来责骂他。亏得车夫专心赶车没有回头,否则怕是不会请少年来当教书学生了。
大约将近两个时辰,炊烟袅袅的房屋,鸡飞狗跳的家禽,黄发垂髫,合于青山之中。
一颗有些年岁的老柳树长在村口,底下有一石碑,上书:下宴村。
“小哥,到了。”车夫停了车,道。
“嗯。”晏虞支起身子,翻身下了牛车,肩上背着小破包袱,跟着走到了一处静谧的黒白瓦院。
风骨清峻的梅树占了整个瓦院,只余一石桌,三两竹椅之地。只是未到寒冬时节,梅花还未盛开。
名唤石大生的车夫轻敲了门,毕恭毕敬。“傅学生,我是老石,带了一位公子前来。”
“进来吧,不必客气。老夫病体,不能下榻欢迎,还望莫怪。”一颤颤巍巍老人的声音传来,门打开了,一股药味飘散开来。
一书童对他们拱手道:“二位请。”
晏虞与石大生进了卧室,石大生便道:“先生可好些了?”
“罢,不过是老样子。”瘦骨嶙峋的老人头戴冠巾,面容黯淡,怕是大限将至了。“这位可是那位公子?”
“正是在下。”晏虞道。
“老夫需得考校一番。失礼之处莫要见怪。”老人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