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井走出城门时,回头望了望雄伟壮观、高高耸立的城墙阁楼,心里骤然冷飕飕的。
“这里的人像他们盖的城墙一样,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
徐井心里郁闷极了,他脚上的水泡已经磨破了,走动起来,被草绳剌得火辣辣的生疼。
“他们仗着祖辈积攒下来的功勋业绩、人脉势力,称雄称霸、俯瞰众生,却不能容忍身份低微的人通过拼命的努力来换取一点点回报。肆意践踏、打击报复,生怕像我这样的人爬上去,威胁到他们手中的特权。”
这么想着,徐井心中的愤恨愈发强烈。
他眼中含泪,默默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跃出寒门,“有朝一日,我一定让你们为今日对我做下的这些事后悔!”
“陈郎将,边境战乱又起,朝廷都颁布调军令了,您这个时候突然带着这么多大包小包出城,该不会要做逃兵吧?哈哈哈......”守城士兵说话的内容立刻引起了徐井的注意。
“你快别拿我消遣了,行军打仗什么时候轮得上我了。”陈尧一摆手,脸色由戏谑转为严肃,“我出城去探望我父亲的一位旧友,她一个人住在山上,常年深居简出的,怪可怜人的,我这不是给她送过去些用得着的东西,宽宽她的心。”
那领头的将领冲陈尧摆摆手,“快走吧,看这天乌云阴沉成这个样子,恐怕今夜里还有暴雨呢,山路湿滑,自己多小心一些。”
陈尧坐着马车从徐井眼前经过时,徐井大声呼叫。但是落日后回城的人流众多、人声嘈杂,陈尧又坐在马车里,所以没有听见。
徐井心里一着急,就掏出那粒豌豆大小的碎银子给了蹲在城墙下等着拉活儿的马车夫,“跟上他!”
徐井跟着陈尧一路到了尼姑庵,陈尧找赵氏借钱时,徐井就站在屋外的瓦檐下,毕恭毕敬地等着,不敢惊扰。
赵氏从内室端出一个红木的首饰盒,摆在陈尧面前,“因我如今年纪大了,许久不过问茶馆的零碎事了。再说,我常年在这庵里,种些菜和包谷,养蚕织布,也能自给自足。所以,有些年不曾从茶馆里支取过银两。”
赵氏说着将首饰盒子推到陈尧面前,“这是我初入佛门时,随身带的,早些年,对红尘俗世仍有些割舍不开,还会时不时拿出来看看。如今,或许是习惯了这种清净的生活,这些俗物看多了,就心烦意乱,反倒不利于修行。你如今又遇到了难处,拿去应应急吧。”
陈尧打开首饰盒子时,趴在窗上窥探着的徐井心跳加快、手心冒汗,简直比事主陈尧还要紧张。
首饰盒子里堆着珍珠项链,陈尧小心地从盒子里取出一对祖母绿翡翠镯子,细细打量着。
徐井出身卑微,从未见识过这些珠宝,压根不识货。但是,他从陈尧惊愕的面部表情猜出这对镯子一定价值不菲。
“姑姑,这对镯子的取材实在稀有。”
陈尧的话立刻证实了徐井的猜测,徐井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心想:“如若我能得到这样的宝贝,去当铺里换些银两,一定能打通关系,在府衙里讨个文官做做。”
赵氏不以为意地笑笑,将手递到陈尧面前,“世侄,你看我手上的这个玉扳指的取材质地如何?”
陈尧端着蜡烛靠近,定睛这么一望,“哎呦,姑姑,你这枚玉扳指的颜色、质地,才真是世间难寻的至宝啊!”
赵氏哈哈大笑,“你这小子净会逗我开心”,赵氏用手护住扳指,佯装嗔怒地说道:“这个至宝数百年不得一枚,你可不能动心思。”
陈尧挑着眉毛,嬉笑着说:“既是姑姑的心爱之物,又是稀罕的至宝,世侄自然不能动那个心思。”
陈尧和赵氏的这番谈话,无非就是亲朋之间的戏谑之言。
陈尧方才细细看过,那扳指虽然做工精细,但论质地实在与那对祖母绿的翡翠镯子相差甚远。
“如此宝贝,想来这扳指应该是对姑姑至关重要的人送的吧?”陈尧收起首饰盒子,品了口茶。
赵氏虽入佛门许久,但听陈尧这么说,脸颊上仍泛起了少女般娇羞的红晕,轻轻点头默许,“所以,要仔细收着。”
蹲在墙角下,听得有心的徐井沿着墙边,在尼姑庵里四下里看了看。
尼姑庵建在山上,四周偏僻。
加上,今日天气不好,还没如夜,天就阴沉得黑暗下来,不多时就会有一场暴雨。
大概因为天气的原因,此时此刻,庵里见不到一个走动的尼姑。
“因为银子不多,马车夫把我扔到半道上,方才我还生他的气。眼下看来,简直是老天爷有意帮我。从我一路追着陈尧的马车车辙上山以来,途中没有遇上一个人,陈尧也不知道我来了。如若我等陈尧走后,趁着天降暴雨的档子,偷偷潜入老尼姑的内室,抢下她手上的扳指,应该不会留下目击证人。”徐井从菜园里拔下一根篱笆桩子,握在手里,挥了挥。
为了自己富足享乐的下半生,徐井心里已经有了取舍。
如若老尼姑上来与他硬夺,他一定不能心软。
“你是香客吗?”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徐井身后响起。
徐井心里一惊,心想:“这个时候,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碍事的。”
因为紧张,他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在他慢慢转身的过程中,已经暗自下定决心,他要不惜一切地去清理干净所有可能阻碍他飞黄腾达的障碍。
“香客是不能进来后院的!”一个个头比篱笆桩子高不出多少的小丫头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徐井言辞严肃地说。
徐井长吁一口气,弯下腰,一手搭在小丫头的肩上,语气柔和地说:“我方才上完香,迷路了,走到这里,正琢磨着怎么出去呢。”
小丫头皱着眉头、微微眯着眼睛,狐疑地望着他,反驳道:“骗人!我方才去打扫过香炉,今日一枝香都没有!”
小丫头望见徐井手里的篱笆桩子,眼神惊恐地望着他,质问道:“你手里拿着木棒,做什么?”
徐井哄骗道:“我父亲有风湿痛,我进山打蛇回去给他泡药酒。我方才就是追着蛇过来的,那条蛇钻进墙上的爬墙虎里了,我想着拿桩子给它挑走……”
“骗人!我方才去找师父时候,就看见你鬼鬼祟祟地蹲在墙根儿那,你是不是等着我师父睡着的时候,去偷东西,你这个小贼!”小孩子声音尖锐,在幽静的尼姑庵里显得格外刺耳。
徐井生怕因为自己一时心软,早早败露了形迹,非但不能盗得财物,还被收监关押。
“哼,这是你自己在找死,不能怪我作恶!”徐井抓住小丫头的胳膊,挥动篱笆桩子,将她打得脑壳迸裂。
徐井望着一地的血污和四处迸溅的脑浆,心里突然觉得很舒坦。“原来作恶,并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