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身体虚弱得很,一粘住床,就昏睡了起来。直到次日傍晚时候,才摇摇晃晃地从软塌上爬了起来。
一诺找到店小二一打听才知道,天不亮时,绍霆已经接到召令,回军营中复命了。
店小二从后厨端来一盘酱牛肉,边走边说:“如今,西北边防战事吃紧,估计这一仗打起来少说也得半年一载,您就在这儿安心养伤吧。”
一诺小口喝茶,表情淡漠。
店小二将酱牛肉往桌上一放,苏辰就凑到了跟前坐下,刚提起的筷子还没夹住肉,就被店小二一巴掌拍掉了。
苏辰仰起头,困惑地望着他,问道:“我做什么事惹到你了吗?”
店小二将褡裢往桌上一拍,扭过头,好一通冷言冷语:“我家掌柜小姐都快要和别人订亲了,你居然还吃得下去。哼,我看你就是被那个小胖子给说中了,早上三个、晚上四个,流氓!”
一诺好奇地插嘴问店小二:“什么叫早上三个、晚上四个?”
苏辰见状,忙拉起一诺就往楼上走,边走边说:“你血液里的热毒还没有散尽,每日太阳落山后,都要在凉水里泡上一个时辰,散热毒。”
一诺一脸嫌弃地问道:“不会是你开的药方吧?”
苏辰心里有些受伤,摇摇头,沉默了片刻,说道:“何绍霆临走时候,说在没有从隐云手里拿到解药之前,只有这样做才能压抑住你体内的热毒。”
一诺尴尬地点点头。
店小二见苏辰为了躲避自己的声讨,连饭都不吃了,心里气愤不已,默默地替掌柜小姐不值。
“喂”,店小二回头一望,见一个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的男人站在厅堂里冲自己喊,忙走上前招呼。
“这位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我跟你说不上话,把你们家掌柜小姐叫出来!”男人撩起衣袍,往条凳上一坐,气场磅礴、不容小觑。
店小二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小心地望了望男人身后的十数个随从。
心想这些人的穿着打扮不像是江湖人,进到酒馆来不问酒菜,先问掌柜小姐,而且气势汹汹,极有可能是来寻仇的。
于是,说道:“掌柜小姐不在,您有什么事就和我说,是一样的。”
坐在条凳上的那个男人将一页纸往桌上一撂,说道:“这是你们掌柜在酒馆做不下去时,到我家茶馆借银两,写下的欠条,听说你们掌柜归隐了,我们今日来就找你们掌柜小姐收账吧。”
“欠条?”店小二这几日刚刚从掌柜小姐手里接过账簿,他一直把做账这份工作看作是他咸鱼翻身的难得机遇。
所以,没几日功夫,沙茶酒馆的往来账目,他都已经摸得门清了。
为了给自己撑脸面,店小二端着架子,粗着嗓子,没好气地说:“哼,我在沙茶酒馆做了这么久,可从来没听过什么欠条!我们家掌柜行走江湖多年,从来都是只放债、不借钱的。我们家掌柜小姐更是经商的一把能手,沙茶酒馆半年入账的银两,都够买下一个三间房的茶馆了,所以决不可能会欠你们的钱!”
“哼”,男人身后走出一个精瘦的老头,他眼神犀利、尖下巴、鹰钩鼻子,看起来一副奸诈模样。
老头嗓音和他的长相一样尖利,“这位小二哥说话硬气得很,可惜,事实摆在眼前,你还要抵赖不成?”
店小二心里认定他们这帮人就是一群趁着掌柜小姐不在,想借机敲诈勒索的骗子。
他一向担心怕事,倒也懂得知恩回报,心想:“如今已是酒馆生死存亡之际,决不能退缩,就不然怎么对得起掌柜小姐的有心提拔。”
于是,店小二做了他生平第一件胆大包天的事——他从墙上拔下一把大刀,指着堵在厅堂里的那一群人,义正言辞地说道:“沙茶酒馆岂能是你们这种无赖来寻衅滋事的地方!”
精瘦老头长叹一声“唉——”,走上前去,摁住店小二的刀,说道:“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你把你家掌柜小姐叫出来,把账了清了,不就结了。和气生财,动粗不是生意人的行事做派。”
“老师,您回马车里等着吧,这种事学生来解决就好了。”翘着二郎腿端坐着的男人把随身携带的佩剑往桌上一拍,站在男人身后的十数个随从“当啷啷”把武器都抽了出来。
精瘦老头摇摇头,给男人抛下一句适可而止,便匆匆躲走了。
到了这个时候,店小二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是多么的危险。
他双手握住刀不停打颤,额头上冒着大滴大滴的冷汗珠子。
男人举起右手,轻点手指,十多个随从乌压压朝店小二猛扑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密密麻麻的嫩绿叶子像被龙卷风裹卷着一般呼啸而来,“嗖嗖——”混沌之中还未看得清人脸,那十多个随从就被一个个踢飞了出去。
风停了,嫩绿叶子随着柔和的气流洋洋洒洒地飘散开来,一身锦缎红袍的一诺渐渐显露出来。
“谁人敢来沙茶酒馆滋事,就是在自寻死路!”店小二挺直腰杆站在伤残壮观的现场,十分“恰合时宜”地补了一句。
原本稳如泰山的男人,冷哼一声,提剑飞身而出。
一诺踢起店小二手里的大刀,飞身接住,持刀与男人火拼起来。
刚被打趴下的随从一个个慢慢爬起,相互使了个眼色准备在一诺背后偷袭。
苏辰就近取了一把板斧,沿着楼梯扶栏悄然滑下。
“人人都说,沙茶酒馆的掌柜小姐性格火辣、脾气暴躁,果不其然!”男人死死抓住一诺的手,顺着一诺使力的方向一拉,将一诺锁到怀里,皱着眉头,发出啧啧叹气,“脸色这么惨白,姑娘不会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一诺嘴唇靠近男人耳边,轻声说道:“公子猜得不错,可是,人都有一死,不是吗?”
突然,男人觉得脖子上有一丝凉凉的刺痛感,抬手一掌将一诺推出几步外。伸手一摸脖子,一抹鲜血染在手指上。
再看一诺,她嘴里含着的嫩绿叶片仍在滴着鲜血。
男人一时恼羞成怒,大喝一声:“把这野丫头给我捆了!”
一诺呼呼舞着大刀,逼退他的一众随从。
突然,一根套环绳索套上了一诺的左手,一诺将大刀飞掷出去,持绳索者当即暴毙,无奈他们人多势众,迅速有人顶替补位。
慌乱之际,一诺右手也被套环绳索牢牢套住,两厢一拉,将一诺牢牢捆住。一随从趁势飞扑过去,两两协作将一诺双腿捆绑牢靠。
如此,一诺算是再也挣扎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