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候，沙茶酒馆里的客人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忙活了一整天的店小二往柜台内的太师椅里一坐，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店小二睡得昏沉是，隐隐约约听到有客人喊着结账，极不情愿地打着哈欠从太师椅里站了起来。
他环顾四周，发现店里面连个人影都没有，拿了抹布，准备收拾收拾关门。
“掌柜可真抠门，小姐都要订亲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愿意闭门歇业。”店小二一边干活，一边埋怨：“每晚都让我守着，也不想想，如今这世道，深更半夜的谁出来走动，这一夜夜的，连半个鬼影子都没有，净折磨我了。”
说着，店小二将脑袋凑到墙上挂着的大刀跟前，双手扒拉着脸皮，“看我这黑眼圈，看我这满眼血丝，脸皮蜡黄蜡黄的，是不是看上去像个鬼似得。”
“是啊！”
在四周静得骇人的酒馆里，突然从身后冒出这么一句话，一向胆小的店小二差点没被吓昏过去。
他听掌柜小姐以前说过，像酒馆这种通宵营业的店铺，在开到后半夜的时候，若是有上门来吃酒或吃饭的，要细查他们给的钱票子。
“因为那些很可能是趁着夜黑，出来游荡的孤魂野鬼，他们使的钱，夜里是看不出异样的。但是，第二日，你再看，那些钱票子都变成冥币。”
想起掌柜小姐的话，店小二忙捂住双眼，不敢回头看，声音颤抖，“哎呀，墙上挂的酒坛都有酒，您自个儿取来喝吧。喝完就赶紧走，马上公鸡就打鸣了，鬼门关快关门了！”
绍霆和苏辰头一次默契地相视一笑，绍霆给苏辰递上眼神，示意他过去吓唬吓唬店小二。
苏辰心想：“何绍霆，你这臭小子鬼心眼儿太多，和你待在一起，分分钟被耍死。我才不听你的！”
苏辰直接把绍霆无视了，他朝小胖子递了个眼色，示意小胖子去拉条凳。
小胖子能长那样的身材，除了自身体质的因素外，剩下的就是后天努力的结果——贪吃。
因为小胖子此时脑子里只剩下吃饭了，当他看到苏辰朝他递眼神儿时，以为苏辰和自己想的一样。
于是，小胖子摇晃着浑身发虚的身体，因无力抬腿，而双脚蹭着地面，“刺啦啦”伴着刺耳的声音，蹭到了店小二身后。
店小二被吓得心中惊骇不已，突然从肩上拽下褡裢，头也不回地冲着身后胡乱挥动起来。
一下就抽到小胖子的小脸上了，小胖子哇一声当即就哭出来了。
店小二一听是个娃娃的哭声，心里的骇然顿时消散了不少，回头一望，是个肥嘟嘟的男娃，心里的骇然顿时烟消云散了。
“哎呀，这是谁家的娃娃，看这小脸灰蒙蒙的”，店小二摸着小胖子脸上被自己抽得鲜红印子，有些过意不去，又有些担心，问道：“娃娃，你是一个人来吃饭的吗？”
他这么问，纯粹是怕被娃娃的爹娘打。
小胖子脸上挂着泪珠子，好委屈地伸手指向坐在角落里的三人。
店小二腾腾腾地跑过去，向苏辰和一诺打过招呼后，紧挨着苏辰坐下。
绍霆在一诺耳边低语：“你一个蒙脸杀手，起那么多名字做什么？”
一诺身体仍很虚弱，咳嗽一阵后，答道：“打听太多，小心被人割了舌头。”
绍霆嘴唇贴到一诺耳朵上，笑着说：“你变了，变得冷酷了。不过挺好的，这样反倒不会太招桃花。对我有利！”
一诺快速地递上一个白眼。
店小二一边习惯性地用抹布擦着桌子，一边遗憾地说道：“苏先生，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几日，酒馆里发生了天大的事。”
小胖子无缘无故被打，打他的人非但没有道歉，而且还直接无视了他，他心里着实火大。
小胖子指着店小二的鼻子，说：“我看你今晚事儿更大了！”
店小二望了望小胖子被打得微微肿胀起来的脸，安抚他：“叔叔对不住你，以为你是......嗨，你等着，叔叔给你端盘酱牛肉，本店的招牌菜哦！”
店小二整了几个小菜后，又抱上三坛子酒。
苏辰推辞说：“酒就不用了，我们饿了几天了，喝酒怕肠胃痉挛。”
店小二叹着气，劝道：“不不不，这酒是给苏先生您一个人准备的！”
“哦，那就更不用了，我平日里就不怎么喝。”
“可是苏先生，这次不同！”店小二搂住苏辰的肩膀晃了晃，“我知道你和我家掌柜小姐感情好，以前我看你俩整日腻在一起，还羡慕过。哎，可惜，相爱的人好像都走不到一起，不瞒你说，我家小姐要订亲了。”
苏辰还没来得及反驳，店小二“啪”一声将酒坛子摆到苏辰面前，眼神悲悯地将他望着，“我知道你心里很苦，来！干了这坛子酒，把过去的那些甜蜜日子都忘了！重新来过！”
“你胡说八道什么！”苏辰呵止住店小二，说完不忘望了望一诺，生怕她一不小心听进心里去了。
一诺低头吃着饭，看都不看他一眼。
绍霆不怀好意地望了望苏辰，对店小二说道：“你放心，苏先生不是那种专情的人。走出这沙茶酒馆，他就不是苏先生，而是陈郎将了。苏先生身边的女人可能只有赵四小姐，可陈郎将身边的女人凑到一起能凑个骑兵队。”
苏辰按住绍霆的筷子说：“这最后一碟酱牛肉是小二哥端给我的！”
一诺挑走苏辰的筷子，看都不看他一眼，说道：“苏先生，醋都喝饱了，还有胃口咽下饭菜么。”
店小二长叹一声，为苏辰拔开酒塞子，劝道：“苏先生，你看，大家都是朋友，在我们面前，你就别硬撑着了！”
苏辰还没答话，一直坐在一旁不停地往嘴里扒拉着饭菜的小胖子，姐着嚼咽的空隙，对苏辰说道：“我打小就讨厌你这种朝三暮四的人，哼！”
“你住嘴！”苏辰望了望一诺，心里委屈，强灌下一口酒，顿觉胃里烧灼起来，干咳了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