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站在一诺身后,把玩着茶盏,无奈地说:“我知道你不怕我”。突然脸色又由哀转喜,用肩膀撞了一诺一下,坏笑着说:“可是,你师父答应我了!”他在一诺耳畔阴阳怪气地说:“所以你不能拒绝我哦!”
一诺面如死灰,摊开手掌,“那你一定知道我的佣金很高喽。”驸马抬手与一诺击了一掌,“隐云已经替你收下了!”
“你既然能找上门来,那你事先一定知道隐云是有道德洁癖的吧,嗯?”
驸马抿了一口茶,不动声色。
“你和安氏偷情在先,叔叔和侄儿媳妇做这种事……算不算乱伦啊?”一诺小心地擦拭着长箫,“再说,从满月酒宴结束一直到今日,都过去这么多天了,我也只是从那些赴宴宾客那儿打听到安在禄剁了玉楼琴师的手。再细问原因,一个个却都是三缄其口,只言片语不肯吐露。酒宴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琴师事后坠井,都闹出人命了,开封府里为什么一点点风声都没有。隐云那么聪明,会漠视这其中的恩怨纠葛吗。依照他行事的惯例,你觉得他会好心好意地顺了你的心意吗。”
一诺再度摊开手掌,在驸马眼前晃了晃。
驸马心里忿忿不平,可依据隐云在江湖上的行事做派来看,心里又不由地担心,“得,本爵爷全当破财消灾了!”掏出一摞银票拍在一诺手上。
一诺垂着眼看了看,学着隐云砍价的模样,有样装样地摆出一副看不上眼的架子。
“你这么聪明伶俐的丫头怎么就不学好呢!”驸马搜遍全身又添了些碎银子拍在桌上。
一诺摇摇头,站起来伸伸懒腰,抬腿就走,边走边嚷嚷:“不满意!不合心意!你没有诚意!”
驸马拾掇起银两,紧跟在后面,“哎呦,姑奶奶,你下手怎么比玉楼里的姑娘还狠啊!我身上实在是一个铜板都搜刮不出来了!”
他见一诺停下脚步,故意挺了挺胸膛走上前去,腆着脸说:“你若不信,尽管来搜!”说完就张开双臂,闭上双眼,脸露奸笑——一副浪荡模样。
在一诺伸出手划过他的腰时,他立刻摆出了一副极其享受的样子,发出一声娇喘:“啊——”
一诺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拽下他腰间的玉坠子,在他回过神儿来时,又猛地朝他胸前劈出一掌,振得他“噌噌噌”后退了好几步。
驸马捂着胸口,耍贱地说:“若言姑娘心里定是有我,不然下手不会这么轻巧!”
一诺冷哼一声,并不给他好脸,“这玉坠子我收了,算是……跑腿费吧。”
驸马忙上手给她揉肩,一脸媚笑地说:“只要是若言姑娘看得上的,哪怕是九万里苍穹上挂的月亮,只要姑娘知会一声,本爵爷立即寻工匠造上天梯,为姑娘去摘!”
一诺转身瞠目吓唬他道:“又献殷勤,你不怕我是第二个安氏啊?”
驸马脸色一凛,讪讪说道:“若言姑娘心地纯良,怎会是安氏那样的蛇蝎毒妇能相提并论的。”
此话一出,给一诺乐得连连拍手,“是啊是啊,我是个心地纯良的杀手!哈哈哈……”
驸马附和着大笑几声,末了咳嗽两声,凑到一诺耳边,说道:“姑娘什么时候动手?我怕耽误久了,夜长梦多……”
一诺吊起眼皮望了他一眼,也许是杀手这个角色做得久了,眼神中总会不经意地流露出几分厉色,驸马见了立刻就闭了嘴。
“人命关天,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其中的恩怨纠葛还未明了,怎么能急于对杀人害命呢。”
“姑娘说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收钱做事不是你的本分吗!怎么,难道姑娘收了我的钱财,还要害我性命不成?”
一诺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莫要慌乱,“在江湖人眼中,胡蝶就如同拿着生死簿的索命判官,一曲潇湘引,屠尽天下大恶之人。隐云深受胡蝶教诲,他接下你的生意,就是看到了你在那件事上虽然有过错,但还罪不至死。”
驸马原本紧绷着的心弦一放松,色心又颤动了,伸手就要去捉一诺的手。一诺机敏,他未能得逞。
“可是人命关天,要寻出真正凶手,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一诺笑着说:“开封府谁人不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是驸马的绝技!保不定,驸马为了甩开安氏的纠缠,刻意污蔑呢。”
驸马不服气地说:“我污蔑她?我怕你去她那里暗访的时候,她污蔑我啊!”
一诺故意讥讽他:“照你的说法,你做人这么坦荡荡的,为什么要花大银子给那些赴宴的人封口啊?嗯?”
驸马耷拉着脑袋,说:“那种乱了伦理纲常的事,又不是什么好事,传扬出去……不好看喽……”
一诺问道:“听说那日沙茶酒馆的掌柜小姐也在,她该不会也被你买通了吧?”
“你看沙茶酒馆的摆设布局就知道,她哪是能用钱财买通的人啊。木头墙上挂着大刀、砍斧,一整面墙上挂的都是酒坛子,店门前的招牌都比寻常酒家虎气,与土匪窝比起来,就差挂在厅堂里的一张书着‘义’字的虎皮了!”驸马边说,边比划。
“这样最好!”一诺飞身上马,向沙茶酒馆的方向奔去。
驸马拍马尾随其后。
不多时,二人就来到了沙茶酒馆。
“哎呦,二位客官风尘仆仆而来,不知是住店啊,还是吃饭啊?”店小二抽下肩上的褡裢招呼他们进去。
驸马撇着嘴,极不客气地说:“你们这种江湖人开的黑店,谁敢住!”
店小二咧了咧大嘴,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电线杆一样的身材杵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一诺突然发现苏辰正坐在不远处的茶几上摞着茶杯,落日的余晖照在他身上,映衬出一副与世隔绝的清闲寡淡模样。
一诺将手背到身后,迈着娇羞少女的轻盈步伐跺了过去。
正在这时,赵四小姐听到驸马与店小二争论后,风风火火地掂着饭勺从火房赶了过来,不怒自威地说:“是哪个说我这儿是黑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