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小姐走后,苏辰望着铁窗外的星空出神,他记得这块玉佩是隐云从他手里夺走的,隐云对一诺颇有成见,在利用他精修闲庭漫步时尚且百般阻挠他和一诺见面,如今他背叛隐云从鼓风阁中出逃,隐云会以德报怨将它转交给一诺么?不可能,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才使得它辗转到了一诺手里。
苏辰突然想起隐云曾对他说过的,已经选好接替他的人了——他感觉脑袋像快要炸开似得疼痛欲裂——一定是何绍霆没有保护好她,她才被隐云掳走、强逼着修习闲庭漫步的!不,一定是何绍霆发现她不是莫淇,一时怒不可遏,才亲手将她送进鼓风阁、任她自生自灭的!
“何家兄弟欺人太甚!”苏辰既为一诺的遭遇忿忿不平,又气她眼光差到极点。想着自己如今身陷囹圄,他二人在这个时代又无所依靠,想着一诺一旦走投无路还是要求何绍霆才能救自己出去,他就更加悔不当初。
和他一样悔不当初的还有隐云——一诺从鼓风阁的高墙外就看到一溜血迹,原猜想莫不是哪个道士一时言语不当刺激到了隐云,被他当即屠了性命。等到她飞掠过八角亭看到血斑一路淋淋洒洒到了石阶,才惊叹隐云这次恐怕是真遇到克星了。
她开了石门后径直奔了蜂巢穴去,走到入口时,犹豫了片刻——隐云伤成这样怕是受了不小惊吓,蜂巢穴中光线散乱,影影绰绰的,若自己这么冒冒然进去,万一隐云没看清楚,怕是自己不小心就要挨上一计暗器——为避免误伤,还是先站在入口喊一声保险!
想到这儿她又作难了——隐云性格骄傲得很,“我看见门外洒了一路的血,该不会是你的吧”,若这么直白地一喊,他定会一时恼羞成怒把她狠削一顿。若佯装见所未见,定要被他骂:“没心没肺的小崽子,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揣着明白装糊涂!”
正在一诺为喊什么发愁时,隐云跌跌撞撞地从蜂巢穴中走了出来,走到一诺身旁时寡淡地瞥了她一眼,“回来了。”“嗯”,一诺听他说话时中气明显不足,料想他这次定是被人给修理惨了,忙上前搀扶。
隐云抬着下巴,垂眼望了望她的手,伸出右手扶墙,然后骄傲地将左手从她手中拽出,“孝廉公的事做得不错,陈公的事做得太大意了!”
一诺困惑不解,“孝廉公、陈公不都是一码子事吗!”“一码子事?陈公死了,算孝廉公的事勉强了了。陈怀仁的事呢?哼,你居然在杀他时,留下一群……一群目击证人,怎么你是打算拿你自己的命,偿陈公的命吗!”
一诺皱着眉头,后退一步,将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好一番打量,“你该不会是被驸马打的吧……”隐云挺了挺胸脯,理了理衣衫,“哼,他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一诺静默良久,鼓足好大勇气才从肚里憋出一句,“……你怎么就输了呢?”不等隐云翻脸就噌噌噌跑到几步开外的安全地带。
“还不是你惹的祸!亏你天天坐在八角亭上,有事没事就对着青峰崖张望,你就没发现青峰崖上住了一个秀才么?”
一诺突然想起那日在赵四小姐店里遇上的那个秀才,忙不迭地应道:“哦哦!对,有个秀才!”
隐云褪下长衫,走入深水潭中,“……那秀才当日就躺在距离你行凶不远处的峭壁上赏月!夜里山里静得很,你和陈怀仁说的那些话都被他听了去,他又见了你的身形、样貌,我自然不能让他明白着离开。”
隐云整个没入深水谭中,一诺探着身子,望着漆黑一片的水面,追问道:“然后呢?你不会是在被驸马修理之前,先被秀才给修理了吧?”
隐云突然从水中窜出半个身子,溅了一诺一身水,“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崽子!当猴戏看呢?以驸马那三脚猫功夫能伤得了我吗!”见一诺撇撇嘴又连连点头,给他气得抬起手臂在水面嘭地一击,“驸马那混小子趁我对秀才施幻术的时候偷袭我!”
“他可真不厚道!不过话说回来,他对云萝宠爱有加,若没有我,云萝早晚也会求到他。如今我杀了陈怀仁,也算是替他免去了一桩烦恼事,他本该感激我,怎么能出卖我呢?”一诺困惑不解,“他平日里的行事做派,不像是眼底清明、不容尘沙的人啊!”
“他如今已经被我打得卧床不起了,你的这些问题他一时半会儿是答不了了。”他从深水潭中湿哒哒地走出,见一诺殷勤地递上干净袄褂,冷笑一声,“你是不是又在外面惹下了什么麻烦?”
她知道若凭她一人之力是不可能将苏辰从开封府的府衙里救出来的,而依据她当前所处的形势来看,她先前开罪了何绍霆,如今实在是拉不下脸来求他,环顾四周唯一可能会帮她的就只剩下隐云了,既然这样便不用再刻意隐瞒苏辰的近况了,“我昨日偶然发现了苏辰的踪迹……”
“在哪?”“开封府的府衙里……祸因是驸马的那本图册,惹怒了郡主……,府衙里的当差连夜就把他带走了……”一诺于是就把她听来那些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隐云。
“你想怎么样?”“若他被关在其他地方,我肯定就自己去救了。可眼下,他被关在大牢里,我总不能去劫狱吧。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想让你帮着劝劝郡主,就饶了苏辰这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