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在牢房的青砖地面上铺上餐布,摆上些酒食,对苏辰嘘寒问暖了一阵,又闲话了些家长里短,直到苏辰问她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她才爽朗一笑,说道:“苏先生说过的那位过命好友昨日到店里吃饭,说来也巧,刚好有一群秀才在那儿闲话您被抓的事,他全都听到了,还问您是不是真给关起来了……”
不等她往下说,苏辰就着急打断了她的话,“她人呢?”
“走了”,姑娘伸手探进袄袖里寻摸那块玉佩,她对这玉佩的主人看中得很,所以将玉佩放进袄袖里时还特意缝了一针,这不就不好往外掏了。
“走了?”苏辰又烦闷起来,心说:“一诺啊一诺,我原本以为我在你心里的地位虽不及何少卿,但好歹我曾豁出性命保护你,你我也算得上过命的朋友。如今你得知我被囚在监牢里,我不求你与我共患难,至少也来给我送口探监饭,话几句家常,宽慰下我的心……嘿,你这丫头心可真大。”
正在苏辰依靠在牢墙上默默糟心的时候,姑娘兴奋地拿着玉佩在苏辰眼前晃了一晃,“这是他留下的信物,他说你见了这玉佩就知道是他了。他还说让先生耐心等着,他一定会来救你的!”
“是她亲口告诉你,她要来救我的?”苏辰从姑娘手里夺过玉佩,爱不释手。
“嗯!”姑娘眼巴巴地望着玉佩,她可把它视作了一诺与她之间的信物,如今被人抢了去,心里有些失落落的。
“她又不认识你,怎么会让你传话的?”赤玉被姑娘攥在手里把玩了一晚上,上面沾染了手指分泌的油脂,苏辰用衣角小心地擦拭掉。
姑娘大方地承认是自己上前搭的话,并得意地说:“那位公子性格温润如玉,行事稳健持重,丝毫没有觉得我行为唐突。”
苏辰听她这么一说先是一脸诧异,旋即勾起嘴角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先不要得意,难道你就没有察觉那位公子胸前有什么异样?”
“哎,他最不该在穿着长袍时用缎带束腰,腰束起来,鸡胸就很明显了!”姑娘撇了撇嘴,噼里啪啦连珠炮似得说了一通,“我爹爹说鸡胸算不得大毛病,我家店里的厨子李以前也是鸡胸,后来去武馆练了个把年,如今已然看不出来了。那位公子长相俊俏,倒是十里八街难寻的貌美。只是……”
苏辰心想好家伙,连爹爹都上报过了,从赵四小姐这架势来看她是要非一诺不嫁了。
“只是什么?”“只是不知那公子什么来头,他的这块玉佩世间少有,定不会出自寻常人家……”赵四小姐话说了一半,抬眼将苏辰巴巴地望着,提了提底气,大大方方地说:“不怕苏先生笑话,我自从见了他一面之后,一颗心已经全放在他身上了!您倒是给我透个底儿,他是不是正经人家出身,行的是不是正经生意。别让我蒙着眼,再让人给骗了。”
“……这玉佩本是一个将军送她的,我认得这玉佩,所以她就顺手拿来做信物了。”“这种价值连城的物件,公子都可以这么随意处置,定不是一个贪财的人。”赵四小姐对苏辰的回答很是满意。
苏辰不好当面说出一诺的女儿身,以免让赵四小姐下不来台,毕竟人家也一片好心跑来送口信。思索片刻,终于找了个借口搪塞她,“确实不是一个贪财之人,还时常在文墨坊里随手散财,惹了许多桃花债,以至于一两日不露面,我都要连带着被他的那些姑娘们数落。”
他这么说,原是料定没有几个女人会受得了男人到处沾花惹草的。更何况赵四小姐被娇宠惯了,性格易怒,耐性自然较寻常女子更差一些。
赵四小姐听他这么说,心就像被一块大石头给堵上了,说话的语气里流露出不满,“我请他吃饭时,他还回绝我说,怕出来久了家里人为他担心受怕,我还当他是专情……哼,听先生这么说,定是他看不上我,才那么着急逃走!”
听到“家里人”这几个字,苏辰心里也不好受了,他当初恼一诺对何绍霆态度暧昧,一时妒火中烧,将一诺扔给何绍霆,独自一人逃离营地。后迫于生计,隐姓埋名以画师的身份躲到了文墨坊中。
这一躲就躲了大半年,这大半年里,他没有一天不为那天的冲动后悔的,可是以他当时那副落魄模样,又实在没有勇气再站在一诺面前与何绍霆一争高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憋出一句话,“缘分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这句话也许在外人听来不淡不咸,可却是他用生命换来的痛楚领悟。
赵四小姐脸上的不满并未停留太久,她从青砖地面上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将带来的棉被铺到稻草上,说:“苏先生在这儿凡事忍让些,切记不要与人起了争执,耐心等上几日,公子定会来救你!”收拾碗碟时,还不忘嘱咐他,“公子来时,你切记要带他来见我!”
苏辰无奈地嬉笑道:“你倒是对她用心!只怕她要让你大大的失望了!”赵四姑娘娇羞地瞪了他一眼,“苏先生莫要坏我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