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一诺精修闲庭漫步已有三月之久。
这日,隐云为了庆祝一诺成功地从刀阵中闯出特意进城买了酒肉回来,可当他一脚踏进岩洞后,看到的却是一片狼藉——炭炉全部被推倒了,石板地面上散落的木炭已经没了焰火,原本挂在岩壁上的壁灯也被人恶意地打了下来。
“你若想让我帮你练成‘万念俱灭’这种自毁的招数,总要先拿出些诚意来。更何况我所求不多,你只需要告诉我苏辰被藏到哪儿即可。”一诺的声音从蜂巢穴中幽幽传出。
隐云强忍着怒气走进了蜂巢穴——蜂巢穴由许多密密麻麻的窄洞构成,这些窄洞在空间上相互平行悬挂形似蜂巢中的巢脾。各巢脾均由六个侧壁围成,相邻巢脾的共用侧壁均打有通道,于各巢脾间穿梭就仿佛置身于一个硕大的迷宫中。所以对于精修者来说,只要身手矫健些,危机来临时,蜂巢穴不失为一个绝佳的避难所。
但是很显然,躲并不是杀手的惯常姿态,蜂巢穴建造的初衷主要是用于增强精修者对光线明暗的感知能力的,有先祖在岩壁刻字为证:寻一脚力轻盈飘忽之人置于巢脾一端,令其持烛火于各巢脾之间游走。精修者则立于巢脾另一端,并手持飞刀。精修者需依各巢脾的明暗变化来追踪持火烛者位置,并以飞刀熄灭烛火方算成功。
一诺虽是隐云一手调教出来的,但她生来对明暗极度敏感,加上身手敏捷、心思百变莫测,这就大大地增加了他抓捕的难度,常常闹得他心力憔悴,最后不得已以放任自流告终。
于是,蜂巢穴就成了一诺在这个纷纷争争的时代难得的清静之地。
在少卿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她每个夜晚都会跑来蜂巢穴,藏匿于黑暗之中,昏天黑地地蒙头大睡。那时,她总觉得睡着了就感觉不到痛苦了。
直到隐云以苏辰的性命为要挟逼迫她于数日内练就“流火冰霜”,为了不再殃及无辜,她不得不走出蜂巢穴。
“流火冰霜”相较于闲庭漫步的其他招数来说,简直不能算是招数,更确切的说更像是忍术——白日里她被要求长久地站立在亮到晃眼的阳光下曝晒,黑夜里则浸在冷到刺骨的潭水中泡着。
不能再躲在蜂巢穴中沉睡,昼夜更替中,她时刻都清醒着却无事可做,有些东西在脑子里就开始不受控制了。她开始思考,如果没有那日的火灾,少卿不仅没死还像她表明了心意,他们之间早早消除了误会,自己是不是还能继续心无杂念地爱他。
大概是因为思虑过多,导致心神不宁、焦躁不安,到了隐云与她约定的日子,她也没有练成“流火冰霜”。
隐云生平最痛恨的就是妥协、让步,年幼时他无力为自己抗争,待他成年羽翼丰满后就开始大肆杀戮,一雪前耻,他的恩师隐循就是因此遭了秧。
所以面对一诺的软抵抗,隐云一怒之下给她送来了一截刚刚切下的新鲜手指,并警告她如果她继续任凭自己心意做事枉顾他的“教诲”,他很快就会送来苏辰的首级——隐云已经把一诺心底对苏辰的愧疚拿捏得很准了。
于是,他的胁迫再次将躲入蜂巢穴中的一诺逼了出来,但是考虑到先前囚禁苏辰时的前车之鉴——他以一诺为人质胁迫苏辰听命于他,本以为已牢牢将苏辰攥入手中,未料想那小子突然中途放下执念,“下了船”,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对待本就对苏辰不怎么上心的一诺时,他料定总有那么一天她也会突然“撂摊子”。
“你出来吧,我这就带你去见他!”他眼下的突然松口并不代表妥协、让步,而是他有着另一番谋划。
而那一番谋划从他为她讲解闲庭漫步可以借情惑情、借情杀情时就正式开始了,当一诺把他错认作少卿并手持荆条意图杀他时,他就更加确定此番谋划着实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