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心蹲在少卿脚边,握起他的手亲吻,泪水湿了双颊,“方才你可仔细听她对你说的那些话,字字句句都想变作钢针狠狠地刺痛你,若在她手里放上一把刀,她会毫不犹豫地伤你。她一点都不了解你,你为她做的那些事,她根本不在乎!事到如今,你还要再坚持吗?”
“放她走吧!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不必拖累她!”
兰心踉踉跄跄地坐回到椅子上,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的虚无,“有时候我会突然觉得和你在一起一辈子的话会很无趣,因为我太了解你了!你无意间的一个眼神、一个皱眉,我都能立刻明白你的想法”,她偏转过头,目光生冷地望着一诺,“韩一诺,就算我可以不嫉恨他对你的爱,我也无法容忍你对他残忍!”
少卿突然变得局促不安,用力地抓住兰心的手,有些哀怨地问:“你对我做的这些还不足以消气吗?你还要对她做什么?”
“我的个性你最了解,我想要做的你不是应该早就料到了吗”,兰心从面前的樟木箱子中取出她出嫁时的凤冠,小心地戴上,脸上挂着久违的笑容。
那份安详平静看得少卿不禁动容,“你心里的恨既是由我开始就由我结束吧,此生是我付了你,若有来世,宁负天下不负卿!”
“在这世上我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兄长,在母亲离世时他就被父亲驱赶出了家门,因为有人在父亲面前告发他为着一件小事打死了随侍的婢子。那年我八岁,他也不过才九岁,父亲将他赶出家门时,他大声哭喊着‘是妹妹求我做的!’那时,我就躲在院内,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做。”兰心擦去眼角的泪珠,“我觉得凡事皆有因果,当年父亲不相信他说的话一定是有原因的!可是我一直想不明白是什么,直到她的出现”。
她指着一诺的脸,双眼赤诚地望着少卿,“她在你面前伪装的那副纯真和当年我站在父亲面前告发兄长时的样子是一样的!不论是别人嘴里告知父亲的,还是父亲亲眼所见的,兄长的样子总是不羁放纵、顽劣不堪、劣迹斑斑。而我在父亲眼中的样子,才使得我的告发那么可信,才最终促成了兄长被赶出家门!如今的我就好似当年的兄长,而她就好似当年的我,你无条件地信任她,不论我怎么苦苦哀求,在你眼里都是那么不堪,而她却只需远远地旁观,一边看你驱逐我,一边嘲笑你愚蠢!”
“兰心,不要再说了!我调查莫淇姐妹死因的事从未向一诺提及过,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是你做的,所以从未有人来鼓动我驱逐你!我耳聪目明,万幸仍神志清醒,所以在这件事上从未偏信过任何人!你想不通的只是我为什么会轻易爱她,我也想过很久”,他垂着头摇了摇,“不同于飞禽猛兽,人是复杂的,不是什么事都能细揪出一二两的因由来,就像你总也说不出为什么你会担心以后没有我的日子一定会活不下去一样。”
“不要再错下去了!这些不是你想要的结果!”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从进入房间后,一诺就在不时用余光打量屋内布置,窗户像是被封住了,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门也在兰心进来时锁上了。她料定这次再难死里逃生了,但是当她听到少卿亲口说出的那些话时,她差点一时动容,潸然泪下。
她想,如果他和她在她的时代相识,也许结果就大不相同了。如果他从一开始就坚定不移地爱她,而她一直信任他,那么就不会有这么多误会,少卿不必纵火杀苏辰,她也不必对他心怀愤恨。
可是,现实是命运不仅不能随心所欲,还不停地催促着她、他、他们违背初衷在一条暗无边际的道路上前行,时间做了帮凶,迫使他们不能回头。所以,痛了、累了、哭了、笑了,心上的伤痕叠叠层层,怎样都行,就是那些过往的美好时光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奢望不得了。
兰心扶了扶凤冠,面对少卿含泪笑了,两靥上的那抹嫣红像极了在早春的清晨里悄然绽放的花朵,她将手交到少卿手里,“成亲时,你许过我白首不相离,时至今日我仍坚信不疑,只是不知你是否仍愿守信?”
少卿紧握着兰心的手,“我们一起走不好吗?找一个没有太多人烟的地方,最好只有你和我!从此白首不相离,再不必担心你我之间会因他人生了嫌隙。”
“不,没有人烟的地方只能用来躲避仇人,不能用来躲心!而你的心已经装满了她,不论走到哪儿,只要心没有被挖走,就不可能躲开她!只要她不死,就不可能奢望你心里再装下别人!”兰心轻捻起手帕小心地为少卿擦去眼角的泪珠,“既舍不得,为什么不能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