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莫弃,生死相依’这句话是莫黎、莫淇两姐妹名字的由来,也是莫奶奶对他们姐妹的谆谆教诲。让人没想到是莫黎葬身火场,莫淇坠入昱河溺亡,这句话竟成了事实”,少卿不停地用手摩挲着桌角,“莫黎被烧死时身上穿着的正是我送去给莫淇的嫁衣,那时我想不明白,明明先前我已经答应放手了,她为什么还要找莫黎来代她出嫁,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一诺打断道:“因为她了解你,她早就料到你不会轻易放手!只是她没有料到你会愤怒到要了她们的性命,更加不能猜到你会在杀了她之后仍对她念念不忘。”
少卿轻轻抿了一点水,水刚咽下,就觉得喉管里一阵瘙痒,干咳了几声,干得开裂的嘴唇渗出一丝鲜血,“我真后悔当初任由兰心对你作法驱魂”,他见一诺面若冰霜,眼泪又开始在眼中打转,“如今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再信任我了,对吗?”
“你一定没想过,莫淇能让与她生死相依的姐姐代嫁正是出于对你的信任。你辜负了她,她死不瞑目才来找我续命。”她怒视着他,她不知道从她口中说出的每个字都像利刃一样狠狠地刺在他心尖上。
“那****让章牧忠煎熬驱魂汤药时,他对我说‘你日后所要承受的痛苦,都是你今日丧德种下的种子结出的苦果’,如今细细品味,真是醒世恒言。你恨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也不想为我犯下的错狡辩。只是若你能从这里走出去,一定要记住不论你心里装着多大的仇恨切莫写在脸上、挂在嘴边,要懂得收敛!不要轻信花言巧语,看起来越真诚的人越会骗人!”
他说到动情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一诺最见不得他这样,推门之前明明已在心里垒起的厚厚城墙,如今却被他的三言两语给击垮了。
当他冰冷的手指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时,曾日日夜夜在她心中如潮水般汹涌的痛苦、怨恨、不舍全都搅和在了一起,没有什么五味杂陈,剩下的全是一股滞留在胸口久久不能平复的哀伤。
她多希望自己还是初来乍到时的无畏模样,可以肆无忌惮,可以任性逞强地断言:“你心里一定装着我呢!你对我绝不止关心那么简单!”
可是直到如今,在他说出看眼下的形势,兰心并不打算放过她之后,他也没有说关于她在他心中究竟是什么位置的只言片语。她能感受到的仅是他眼中的泪水,他苦涩的笑容,和那双冷得刺骨的手。
从始至终,对,就是从始至终,他从未对她表露过心意,他对她说过的甜言蜜语都挂着莫淇的名字。想到这儿,她不满地说:“我从到这儿的第一日起,就因为这幅皮囊几度赴死,受尽折磨,哈,若今日她能成事,你们总算是得偿所愿了,我也算是解脱了。”
她擦干眼泪,双眼直直望着他,如果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么他是不是能够看到她内心的想法,“你深爱的那个人不用到处寻找,她一直都在你心里。不论走到哪儿,到处都是她的影子。夜里也不会孤单,因为闭上眼她就会出现。”
他转过脸去,张开嘴深吸几口气,慢慢平复了下心情,但因为明显体力不支,说起话来仍有些喘,“你不要怕,这次与以往的驱魂大有不同。”
“你总是不肯告诉她真话!”兰心推门而入,砰地一声将一个灵牌放在一诺面前的桌上, “这是他亲手为莫黎刻的灵牌,本来还有一个是刻给莫淇的,刻在我和他成亲婚不久。我以为他这么做是为了我,为了宽慰我的心。我问过他是不是真的忘了她,他什么话都不说。他方才教你的正是他最擅长的喜怒不形于色,不论我怎么闹,他都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你带我来不是为了和我唠家常吧。”
兰心从花瓶中抽出一支梅花把玩,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我那时并不知道莫淇在大婚之前从何家逃走是他有意成全,不然我也不会错把穿了嫁衣的莫黎当成了仇人,纵火烧她。莫淇也不会被我雇来的杀手打落到昱河,溺水身亡。”
她将手里的花瓣一片片扯掉,“莫淇死了,我还没来得及开心。你就突然借尸还魂在我和他之间插上一脚,起初我恨你入骨。直到有人告诉我徐栋去查莫淇姐妹的死因了,他已经发现莫黎在被烧死时身上穿的正是少卿送去的嫁衣。我知道少卿已经猜到是我做的,可是他明明那么爱她,却没有追究。这让我错以为我在他心中是比莫淇更重要的存在,既然莫淇都不算什么了,你这小小的替身我就更加不会放在眼里了。”
兰心绕到少卿身后,抚平他衣衫上的褶皱,“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曾几何时,他在我面前是如同白纸一般可以一眼览尽的存在。后来我想他大概是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惧怕我,处处瞒着我了。”
她将冰冷的脸颊贴在一诺脸上,轻声说:“从你院里栽满了茉莉花的那日起!我恨莫淇,可我更恨你,你那么轻易就骗走了他的心,我付出那么多心血到头来却什么也没得到。”她捶着胸口,痛心疾首地说:“我心里的委屈有人过问吗?有些事不是闭上眼……就能躲开的,人欺我,我不能自欺!我一定要为自己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