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杰忿忿不平地说:“你说莫淇当日为了躲他,诈死这种招数都使得出来,结果他现在还是对她念念不忘,非得被莫淇拿着刀戳穿心脏,他才肯相信自己被背叛了?尧,你东张西望寻什么呢?”
苏辰的思绪神游一会儿后,终于收了回来,“哦,你刚说什么?”
世杰重复道:“我说绍霆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若换做是我,她过得不好,我才开心。”
苏辰笑笑说:“等到你为了女人哭天抢地的时候,再说吧。”
世杰得意地摇摇头,“哼,我张世杰绝不会有那么一天。”
两人说着就来到了何府,报上名号,小厮们通传后便进了正厅。
何老夫人知道绍霆和莫淇有过一段情,料到他差两个同僚突然前来必是冲着莫淇,但是又不知道莫淇如今的处境他知道了几成,便试探性地问:“不知二位登门造访所谓何事?”
苏辰依照绍霆交代过,说道:“我们来扶城出公差,刚巧路过贵宝地,受何将军之托,顺道来拜访何老夫人。”
老夫人和颜悦色,“呵呵呵,那烦劳您回去给我那孙儿回一句,我一切安好,倒是他,自幼便四处征战,劳心劳神的,要保重身体。”
“是啊,何将军终日忙于军务,早就把儿女私情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世杰四下里张望着,“看这摆设,贵府的何少爷是刚成婚不久啊。不知迎娶的是哪个名门望族家的千金?我二人可有眼福一睹尊容?”
老夫人摇摇头,“哪里是什么大家闺秀,她与你们都是旧相识,就是莫家二丫头,莫淇。”料定他二人不见着莫淇是不会轻易罢休的,便对雯凤说:“雯凤,去茶馆把少爷、少奶奶请回来,就说家里来了贵客。”
雯凤出了正厅,便叫来两个小厮,支派一个去寻少爷,回身对另一个细心嘱咐:“你去领几个丫鬟把少奶奶从道观带出来,漱洗干净了,等着少爷一进门,就带他们二人一同去正厅,千万别出了差错!”
当道观的门打开时,午后明朗的日光一刹那倾泻进来,一诺的心就如同这漆黑的房间一样,一下子就亮堂了。
她见着是几个何府的丫鬟立在那,便以为是少卿前来搭救她,这些日子的苦痛便一扫而光了。
她梳洗完毕,穿戴整齐,坐在南湘的内室里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她的心上人。
少卿站在门口远远地望了她一眼,尽管她涂了腮红,但脸色还是那么苍白。
他突然一阵心痛,也许他对她的感情远不止他想象的那么单薄,他走过去握紧她的手匆匆地带着她朝正厅走去,一路上垂着眼,有意地避免直面她双眼中流露出的炙热情感。
世杰在正厅里与老夫人闲话着,苏辰走到院中望着天空发呆。
他在军营里憋闷了许多日,好容易借着这事出来溜溜,为了寻她,一路上没敢放过一个路过的少女。
人没寻到,还被世杰嘲讽“你这风流少爷一朝进了军营,就好似入了和尚庙,再碰不着荤腥。如今一脚踏进扶城,便像被关久了的家猫,香的、臭的都想嗅上一嗅,尝上一口。”
他望着天空,困惑不解,“既然有缘,为什么不得见?”
苏辰前脚进了正厅,少卿和一诺后脚便跟了进来,他二人给老夫人行了礼后便入了座。
“啧啧啧,真是女大十八变,莫淇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世杰走到一诺身边,握着下巴,从上到下、又由下到上将一诺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回头对苏辰说:“尧,你知道她以前什么样吗,老是穿着练武行头,骑马射箭、舞刀弄枪,样样了得,是个男人都要忌她三分。与绍霆整日如影形随,不,应该是夫唱妇随……”
苏辰见来人正是自己苦苦寻觅的一诺,心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时间,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头,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嘿嘿傻笑了几声。
这几声笑太过应景,少卿胸中的怒火烧得劈啪作响,但碍于绍霆的势力,强忍着怒气不好发作,“莫淇既已嫁给我,自然是要收敛秉性做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烦劳二位转告何将军,她以后再不会与那些不相干的人来往了。”
“收敛秉性,何少爷这话说得可真够轻巧,我怎么觉得有人想要把谋杀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
苏辰来之前见过那个报信儿的小道士,小道士因为害怕一诺死后,他和他师父都逃脱不了干系,想着赶紧把这烫手的山芋扔出去。于是,一狠心私自做主,把少卿对一诺驱魂作法的事愣是说成了谋杀。
老夫人压制住胸中怒火,“陈郎将,您这话什么意思?是老身听错了,还是您二位今天就是来我府里滋事的?”
“老夫人您听错了,听错了,尧,你胡说什么呢?”世杰在苏辰耳边低声说:“我刚说那些话原是不打紧的玩笑话,就想让何少卿心里不痛快,他都没当真,你怎么较起劲了……莫淇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我可告诉你,咱俩如今在别人地盘上,强龙压地头蛇,不要多生事端,不要给少卿惹事!”
苏辰听他这么一说,心生一计,“想必何少爷对我二人今天来访的用意早就心知肚明了,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既然何府容不下莫淇,那就烦劳何老夫人、何少爷高抬贵手,让她完璧归赵吧!”
世杰听完这话眼睛瞪得跟铜铃似得,他心里咒骂这臭小子见色忘义,铁了心地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好在数年的南征北战早已把他锤炼得即使泰山崩于前,也先要面不改色地观察局势,再伺机而动。
他心想:少卿的祖父和绍霆的祖父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只是少卿这一支族亲从他祖父那辈便开始经商,如今也在这扶城打下了根基,算得上富甲一方。而绍霆所在的这支族亲因着先人的功勋世袭武将,在朝廷中举足轻重,何老夫人肯定要顾忌一二。如今要想从这剑拔弩张的局势中全身而退,也只有一口咬定是绍霆指使的了。
他正襟危坐,咬咬牙,“没错,何将军就是这个意思。”
老夫人确实对绍霆顾忌颇多,加上在她眼里,莫淇一直都是一个不祥的人,有莫淇在的日子,这何府上上下下就没安生过,带走了也好,被绍霆带走了更好,这样少卿就能彻底死心了。
“休想!”少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紧攥着拳头,怒目圆睁,“回去告诉何绍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要欺人太甚!”
老夫人拍着椅子上的扶手,“少卿,坐下!既然你们执意要带走她,她若愿意,就带走吧!”
少卿牙恨得痒痒,却不敢忤逆奶奶。
苏辰并不理会他,径直走到一诺身边,向她伸出了手,“跟我走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一诺看了看那只手,这可能是她在这个时代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虽然这么想,但是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少卿,少卿也在看她,那一刻她犹豫了。
因为她无法断定他眼神中不舍,是因着莫淇还是她自己。
苏辰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拉起,对她耳语:“不要再犯傻了,他在乎的人不是你,留在这只会要了你的命!”
再看她时,她眼里不再有抵触,更多的是因不敢面对绝望而自然流露出的惊恐。
有些真相不是看不到,而是不愿看。
一诺不再看少卿,亦步亦趋地跟着苏辰向外走,少卿伸出的手划过她的衣袖,却捉了个空,他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响。
出了何府,世杰一下就“活”了过来,先是感叹自己命硬,然后就对苏辰一阵数落,最后又义不容辞地为好友分析形势,搂着苏辰的脖子,小声说:“绍霆可没说要接她回去,咱们来时,他可表明了态度了,就是看看她有没有事。咱们若是突然把她带回去,只怕绍霆会难做,到最后还是要把她再送回来。毕竟是她当初背信弃义,和别人成了亲,像绍霆这样的侯门大户是不耻这些的。”
苏辰盯住世杰,一脸地认真,“我算不算侯门大户?”
世杰一愣,“算!我就痛恨你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苏辰搂住一诺的肩膀,“你放心,我既然把你从何府带了出来,就不会把你送回去。你也不用担心何绍霆的态度,从今往后,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没有人敢再欺负你!”
“嘿,小子,胆儿肥啊!”世杰心赶紧横在苏辰和一诺中间,对一诺说:“戏言戏言,您可别当真啊。”转过身来对苏辰说:“怎么,在军营里给你圈疯了?他们两兄弟已经为了她打得不可开交了,你趟这浑水干吗?还没有人敢再欺负你,你当你是谁啊?不说别的,绍霆十几岁就做了武状元,你会功夫吗你。”
苏辰绕到一诺身边,一脸赤诚地说:“我相信,你我既能相遇,定是命中有缘!你放心,不管遭遇什么,我都会拼命保护你!”
一诺抿嘴笑了笑,放下所有戒备,“你还没有成亲?”
苏辰羞涩答道:“没有!”
世杰白眼翻得都要晕过去了。
一路上,苏辰和一诺因着同行、同坐、同食,熟络了不少。
世杰一边跟在他二人身后翻白眼,一边在心里骂他鬼迷心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