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边厢,花袭人悠悠醒来时,已是在她娘扶着,拜完天地,送入洞房之后的事情了。她躺在新床上,新房布置的一般,只是糙糙的几个大红喜字,屋内陈设颇旧。桌几,都掉了漆。一对儿燃烧着的红烛,滴着烛泪,也像是在嘲笑这谜一样的嫁人事件。
再看看自己躺着的床上,倒是一应的红色,但是被子和枕头,很明显的,是旧的,闻起来一股子腐味。自己身上,外边罩一件红袍子。头发还是早起自己梳的,此时已经散开了,再摸摸头上,无甚花儿、朵儿的,呵呵,这,便是已经结婚啦?连自己,都这般的好笑起来。
挣扎的起床。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接着,一个小丫头叫着:“三姨太醒了!三姨太醒了!”
片刻,自己那位亲娘来了,可真是“亲娘”啊!没有更亲的娘了吧!
她一进来,便打发了小丫头出去,还叫带上门,小丫头子也照做了。看着她那张涂抹的妖精似得脸,呵呵冷笑,说:“你逼死了我爹爹,而今,你再来逼死我和奶奶,是吗?”
在我目光恨恨的逼视下,她竟然直直的跪在了我的面前!拿着我的手,往自己脸上打,一边打还一边说:“姑娘你别恼,你先打死我这个不中用的娘亲吧!你先打死我!打死我啊!”
吓得花袭人连连后退,本已经强撑着站起来的身子,再度跌坐到床上了,一边哭道:“娘这是做什么了?我打你做什么?打你就可以不要爹爹死吗?打你就可以不用成亲吗?”伏在床上,伤心的呜咽起来。
她竟也不起来,直直的膝行过来,对着床头道:“姑娘打一打我,我才好劝姑娘啊!姑娘打一打我,才咽得下心里这口气啊!”说罢举起袖子,擦一擦眼泪。
花袭人抬起头,哭诉道:“打你有什么用了?打你我就可以如愿了吗?告诉你,如果打你就可以如愿了的话,我早就拿把刀,砍死你了!”
花袭人她妈跪坐在地上,道:“姑娘以为,我不想把你嫁到侯门府邸吗?那样儿的人家,要咱们吗?咱们敢嫁吗?不说别的,我让你嫁给咱田庄上的铁柱,你愿意嫁给他吗?好,不只是铁柱,田庄里的其他后生,你可以愿意?狗剩、猫蛋儿、春柱他们,只要你愿意,娘就让你改嫁给他们。你现在只说,你愿意吗?”
花袭人哭泣不已,嘴里说着:“我怎的不愿了,啊?我怎的不愿了?”心里却想着,自打小儿,自己就是田庄里面最漂亮的姑娘,心气儿也是最高的,其他人的名字,都是铁柱、狗剩、猫蛋儿的,唯有自己的名字,是有说头的,花袭人,花气袭人知昼暖的意思。别旁人,是不同。因生的美,才许了城里的人家。
而今,如果真的让自己回头,嫁与一个农夫,日日锄禾、担柴,自是不愿的,但嘴硬啊,嘴上当然是说愿意的。毕竟,李掌柜再好再有钱,也是个老头子了啊!
俗话说知女莫若母,花袭人她妈知道她是嘴硬,也不戳穿她,只是一条一条的给她分析,嫁给李掌柜的好处。先不说别的,光是聘礼,竟然都有二十亩水田,十亩旱田,十亩果园了!
更别说其他的了,比方,布匹、吃食等等。这个都是孝敬丈母娘的。而给花袭人的,还另有了,比如,这后边儿的一排屋子,三间正屋,两间穿堂,都是给花袭人住的。
再者,虽然花袭人是三姨太,可是,前面两个姨太太都死了啊,这不,还是唯一的姨太太吗?
大太太是常年吃斋念佛的善心人。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两个女儿倒是规整的很。但是两个儿子,一个痴呆,一个傻。
因此,只要赶紧生一个孩子,嘴还是男孩,在家里的地位,便是保住了的。
一席话分析下来,花袭人也不哭了。只是心里头还是难过,难过自己嫁给了一个老头子。待得在她亲娘的哄骗之下,已经拒绝了传唤小厮的证人传告。吴家小姐的官司,败了。
心里微微过意不去,但是,娘说的对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已然嫁与了李掌柜,以后就是夫妻了,自然是要一切以自己男人为重要的啊!自我安慰一通之后,也就没那么多的过意不去了。
到的晚间,又再娘的授意下,细细的装扮了,做出些含羞带笑的女儿态来。果真,等李掌柜,哦,不,是相公到来,掀开盖头时,已经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二人不免又郎情妾意,指天发誓一回,才同赴了巫山云雨去。
且说回吴府这边,自从花袭人真的嫁了之后,又有些可怜她起来。差了莲心,暗暗的去探探,她过得可好?过得好也便罢了,万一过得不好的话,总归是从我这里出去的人,能帮的,尽量帮些便是了。莲心想要劝我,想一想,便算了,还是按照我的要求去办了。
回来的时候,说与我听,这刚过们的花袭人,是如何如何的伶俐,且讨得大夫人的开心的云云。唉,此刻,却不难过了,也不担心了。看来,这人呐,生命力都是很顽强的,有些人,无论在哪里,都能够过得很好。是我多虑了。放开她了,再不去想。
因着豫州府衙判了合同解除之后,李掌柜倒也并未闹什么事端。城南另觅一处,重开酒楼,也是意气风发的很。
我就等着这边结算清楚了,考虑以后的打算了。只是这下有些难做了,是卖掉了,还是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