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一下,后说:“施主要是方便的话,可愿与我同去见本寺方丈?”
见我一副疑惑的样子,遂说:“本寺方丈佛法高深,医术精湛,或可解女施主之惑啊!”想了想,也无不可,遂与他同去。
出了我住的这间小小的闭合院落,一路走下去,竟然有种迷宫之感,庭院深深,纷繁复杂的几进几出,弯弯绕绕的回廊,一路绿荫环绕,多植松柏竹木,走着走着,竟然生出一种怎么也走不完的感觉来,让我惊奇不已。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之后,到了一处禅房,古朴幽静,寂然无声。
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迎上前来,与法海老和尚见礼,说:“师傅已经等着了,请带女施主去茶室。”欠身行礼过后,一行人跟着他来到一间宽阔的厢房。
对着门的是一幅丈许长的“佛”字,笔法苍劲有力,墨透纸背,久视之竟有杀伐之意扑面而来,忙低了头去不敢再看。
却看下面,案几中央呈列着一炉香,几碟摆放整齐的高高的糕点瓜果,贡尖几乎要到了佛字边缘。
下首两把黒木椅子,中间一张小桌。左右两边亦是四椅三桌的格局,看着倒似寻常人家的摆设,只是不知寺院里亦是这样,一时间只觉有趣。
抬头看一行人,之间小和尚已带往一旁的偏厅,进去后,才发现另有一番模样。
临窗的是一塘碧水,水边遥遥的还有几株柳树,几只鸟儿在树上不知疲倦的唱着。窗下是一张炕,上设炕桌,下首几个锦墩。一旁的博古架上是小山石砚台、并几个彩釉瓷瓶。另一边做成个珠帘,后设一张长桌,也不知是个甚么用处,长桌后是一架山石写意屏风。端的是古意十足、名士风流。
再转首看去,一个长眉长须的老和尚笑容可掬的看着我,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请坐”,做一个让礼。
我也行礼道:“师傅好”,当下也不推辞,盘腿坐上炕。
老和尚回头对法海老头儿说:“法海,功成你尽可身退了,切记修行路上,勿要有执念,救也好杀伐也好,一切虚妄来源俱是执念。”法海老头儿连声称是,遂请出。
方丈允过之后,抬眼看我,我只觉他眉目慈祥,一片安宁。
忍不住问道:“您是方丈?您是出家人?这里到底是哪儿?我是怎么来的?”他依旧是慈祥模样的笑,只是说:“施主不妨先让老衲把把脉”,我依言伸过手臂去,看他搭上两根枯瘦如柴的手指。
沉吟半响后,说:“施主近来感觉如何?可有想起一些事情?比如是哪里人氏?”
我心下黯然,看来跟法海老和尚也差不多,判断不出来了的,说:“没有想起来,只知道我名字里约莫有个雅字,我还识的几个字的,仅此而已”。
他微微颔首,说:“我观施主的面相,将来恐是大富大贵之人,只是眼下颇有一些磨难罢了。”
听到这里,我更加不以为然了,合着还是一个江湖神棍了,都算起命来了,怎么不说我“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话呢?打量这我小好糊弄是么?心下的不以为然浮到了面上,只说:“谢过大师吉言了,只是眼下我连自身都还未分明,大富大贵的,倒也还不稀罕”,顿一顿又说:“况尘世虽富贵,却不一定比得过这古寺的安宁平静,清净无欲。”
他听完却依旧只是笑,只是现下的笑,让我再也喜欢不起来了,只觉得这慈眉善目的样子,做作得很。
而他不以为杵,说道:“施主能够这么想,与我佛固然是有些因缘的。只恐生死富贵,都是由天啊!”
忍不住冷哼一声,“我命由我不由天!富贵也好贫贱也罢,都是自己选择、自己努力的后果,跟命不命的,又有什么关系呢?生平最可气的就是拿命运来做借口、做文章,好似被别人评了命,就只能这样了似得,真真儿无聊的紧!”,说罢有些搵怒的,扭过脸不再看他。
他摇摇头,平静的说:“施主误会了,命运本就是无常的,一时的也并非是一世不可改变。况世人都喜富贵,施主的面相本就是如此,老衲也并未胡说。况施主心性高洁,若是修佛,恐有大缘分。”
回首看他去,只见他一脸不似作伪的真诚样儿,问道:“师父何意?”
他笑眯眯答曰:“施主若是有意修佛,老衲愿修书一封,施主带至宝华寺元静师太处即可”。
我愣住了,久久的。做和尚?呃不,是尼姑?真的要青灯古佛,了此一生吗?这些只在小说中见到的情节?
见我愕然的样子,他徐徐说道:“我现在可以回答施主的问题了,老衲法号莫言,乃是这法华寺第十七任方丈。这里是终南山法华寺,据法海回禀,施主是在一月前被戒律院的沙弥在无情崖下发现的。因伤重不宜挪动,故带回本寺医治。如今月余过去,施主的伤也大好了,只是还有些血淤阻塞,气血不足。”
听他徐徐说完,我内心已有了计较。说:“感念贵寺的大恩大德,我铭感五内,无以为报。只是方才大师说我是否想出家的事情,终是未考虑好,故不敢应承。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终不敢忘,茫茫人海,终是想要寻得我根之所在的。如今身上既已大好,只求早日归家,不如就此别过方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再来贵寺,以报今日之恩。”
一晌话说完,别说是方丈了,却是连我自己都有些惊讶莫名了。
微微考虑了一下,他终是说:“法华寺终是男子修佛之所,前是施主伤重昏迷无奈之举,今既已请辞,却也不便挽留,只是法华寺外,茫茫大山,施主不若等几日,待宫中取经文的使者来了,跟随马车,出去到最近的豫州城再作计较。否则以人力,恐太困难,且施主刚刚痊愈,不宜长途劳顿啊”,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于是便颔首应允了。
接着又与我絮絮很多话,直到那个眉清目秀的和尚复来回禀一些事,才断了话,叫我这几日准备着,待来了使者,一同出去。遂吩咐小和尚“悟静,送施主回去”,此时我才知道这个小和尚叫做悟静,都是悟字辈儿的。小和尚颔首称是。一路静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