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远去,只剩下粉色的珠帘摇晃。雅静福下身子“主子,奴婢知道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事?”头脑有些痛,这锦绣堆砌的后宫让她越来越喘不过气。呆了十多年了,真心累了,孩子也没了,只剩下他的宠爱。独占不得,患得患失。
“主子是头痛吗?”
凌馨颔首,雅静走上前,在一旁的牡丹暗格里拿出一瓶樟香油涂在指尖上帮她揉着穴位。
“主子好些没?”
“好多了”
“主子我听别人说,今天余皇后要赐死了!”雅静语气里藏不住的欣喜。
她们虽然没有眼睁睁看着小皇子是如何被发了疯的皇后狠心摔死的,但是一想到那满地血肉模糊,翠芝和雅静的心也一样是痛的。
如今,凌馨这份欣喜的仇恨她们比谁都清楚。
可是秋日浅淡的光从纸糊的窗边跑入,却觉得薄凉。
“伺候我更衣,隆重些算是送她一程。”凌馨搓搓手背,站起身来。
“主子去见她?”雅静瞪大了眼睛看着凌馨。
凌馨不语,径直从软塌上起身。
铜镜前面,纤细小巧的脸,长出细纹的肌肤透着青白色。最近一时间似乎又老去了一个春秋。
拿起金灿灿的花簪插上,嘴唇又抿上红色朱纸。清素的衣衫换去,换上紫红色的宫装。镜子里的人又妩媚大气了起来。
“雅静随我去见她!”
宫里的人都只道凌馨娘娘,失去子嗣也失了心魂,将那一晚的血色般的噩梦都给忘了。可是她却清醒的很。戴着指套的手搭在雅静的手背上,踩着厚底的鞋就要出去。
“主子身子弱,要不要乘辇轿?”雅静细心地问。
“我哪有那么娇贵”凌馨微微笑道。
她不想引人注目,她也不想让龙宇知道自己一直都没有忘记。那个德妃也并非善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没多久是佳悦的生辰了,也该到了连本带利收回来的时候了。
穿过荒芜鲜有人问津的西苑,就想起那个疯子太监,他死了那么久却一直无人过问。
“主子前面就是梧桐苑了!”雅静在一旁提醒着。
“‘梧桐苑’真是个好名字!”梧桐深院锁清秋,一院的清冷寂寞也只有被锁着的人知道吧。
雅静走上前给两个守着的侍卫递上了银子“咱家主子今个来看皇后一次,算是尽了姐妹之情”
“娘娘,不是我们不通融这真的不方便。圣旨刚下来,过会要看着余皇后自尽。现在她也疯了,娘娘进去真的不安全!”侍卫说的也是有情有理。
“你随我一起进去,你在门外守着,有什么事情你就冲进来。我问个话就好。”凌馨拿过雅静手里的饭盒,里面是命御厨做的桂花鸭和一壶女儿红陈酿。
“你们守着也不容易,本宫进去很快就会出来也不教你们为难!”其中一个年长的侍卫接过去拔起瓶塞嗅了嗅,示意旁边的人同她进去。
里面确实种了不少梧桐,秋季一到就落了不少叶子。看着倒也是清冷深幽的很,难怪余洁会疯。
腐朽的木门推开,她身上的异香如旧。看着凌馨就狂笑起来“你儿子死了,你再拿什么和我争!”
她环顾落灰的房间除了床其他都没有,“我没有一切,他照样宠我。心思恶毒如你,做了这么多的坏事,他除了给你一个皇后的高位,你可从他那分过丝毫的宠幸?”
“哈哈……夏秋心你这个贱人。你懂什么?我十六岁就嫁与他,那时他还只是个王爷,什么也没有。我陪着他一起打拼,奔走才有了今天。其实王位继承人不是他,要不是我的父亲帮他,怎么会让他坐上今天的龙椅。我这么对他,他本该是疼我宠我的。就是你这个贱婢抢了本该属于我的恩宠!”她含泪赤红的眼睛瞪着我,和平日大度贤惠的模样截然不同。
“你真可怜,你以为他宠你。他宠幸任何一位妃嫔都不会宠你!”凌馨残忍地看着她,一字一句笃定的像颗颗钉子。
“你骗我!我不信!”她癫狂地大叫。
“你知道你为什么你一直不孕吗?他在赐予你的百花露里有麝香,你长期使用怎会有孕?”她看着余皇后绝望的样子,笑容越发烂漫。
“我不信,皇上怎会如此待我!不会的、不会的……”她咬住嘴唇,渗出了鲜血都不知道。
“你的父亲知道太多,本会威胁到他的皇位,而你正好是一颗可以牵制住他的棋子。现在你杀了皇子,太后保你也没有用。这一石二鸟之计,你觉得妙不妙?”她的笑容弥散开,宛若蓬勃绽放的罂粟。眼角却微微胀痛着。
龙宇,天下和孩子,选择竟是这样的残酷。心疼的厉害,好像有利剑从中间把它劈成了两瓣。疯狂报复的念想如同水中的蔓草一寸寸的疯长开。
“原来竟是这样,竟是这样……”皇后仰天长笑,笑着笑着就忍不住流出眼泪。
“我也是来看看你,同是帝王家的妃嫔结局命运大都是一样的”她不再答话,只是目光中的光芒都褪去了,那一刻凌馨知道她死了,活着也是死了。
推门而出,就看见站的笔直的年轻侍卫“娘娘问完了吗?”
她浅笑着像是无事,“完了,都完了!”
雅静看她,出来就盯着凌馨仔细地看怕错过什么“主子,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我只是和她谈谈心。”雅静扶着她回了清芙殿,可是同样的路她却觉得走了好久好久。
酉时一到就有宫人来报,说是余皇后去了。一整瓶的鹤顶红,一滴都没剩下。
“死前可说过什么?”凌馨只是随口一问。
“回娘娘,这余氏已经疯了说什么也不当真。只是疯疯癫癫一个劲念叨,下辈子再也不要来到帝王家,说什么帝王无情……”老公公嘲讽地笑笑“这是疯女人,这帝王家不好,难道平常百姓粗茶淡饭的就是好去处了?真是疯了……”一边说一边咂嘴嘲笑。
“公公这来报一次也辛苦,雅静”她示意道。
雅静捧过一个锦盒里面是好久之前梓常在送的翠玉簪,这便做了人情打赏给了公公。
“谢谢娘娘”他说着便揣进了兜里。
“本宫想问个事情,那个疯太监是怎么疯的?”
“这老奴真的不知道!”他福了福身子,打着哈哈。
“雅静”装作随意地一唤。
她又捧出一红布料蒙着的木盒,公公似无意地挑开一看便笑得更加和蔼。
“不瞒娘娘,这疯掉的太监本是照顾余氏的。似乎是疯了才没看好余氏惹出了大乱子……”老公公人精的很,一边说着一边看她脸色。
他们怕那句话惹恼了凌馨,哪句话又让凌馨记起什么。
“哦,是这样……本宫只是好奇,公公莫多想!”
“这是自然,娘娘没有其他吩咐老奴就退下了”他卷起袖子擦擦脑门上的汗。
“去吧!”她扶额,想起龙宇的好,他对自己的爱惜。心里就痛的厉害。
“主子是头疼吗?要奴婢再给您揉揉?”雅静贴心地询问。
“不必……”凌馨还没讲完。翠芝就一挑珠帘端着药汤进来了,房间里弥漫开浓烈的药味。她皱起眉头。
“主子,方太医那儿抓的药煎好了!”她小心地端着托盘放在软椅旁的手桌上。
“好,我过会就喝。”
“主子不喝一会就凉了会更苦”翠芝熬了好久,看凌馨不喝有点心疼。
“搁着你们先下去吧”她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翠芝看了她和手边冒着热气的药碗一眼终究没有说话,福了身子就和雅静一起退下了。
等他们退下,凌馨就推开木窗将药全部倒下荷塘。她不想忘记那场噩梦,它提醒着自己还有凶手没有惩处,远儿那么小死的太可怜了,他有什么错?
绞着手绢,她怕哭出声。苦涩的泪都往肚子里面咽。
晚上放下轻纱帐就睡下了,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自己做了噩梦。梦里满脸是血的余洁举起她的孩儿狠命地摔在地上,好大一摊血,她看着这个小人儿抽搐咽气,自己却动弹不得发不出声音。
似乎有温暖的臂膀抱住自己,在她耳边说“馨儿不怕,朕在你身边,不怕……”温暖的指腹摩挲着凌馨锁紧的眉头,于是噩梦淡去剩下一片温暖的空白。
醒来时身旁尚有余温,却没有想要看见的那个人。翠芝来伺候凌馨洗簌才说,“皇上昨晚来看主子了,只是主子熟睡他不忍心打扰。子时之后才离开的!”
她淡然一笑,他这样有心,能弥补什么呢?
“去宣方太医,我有事想要请教”
等他姗姗而来,叩拜之后抬起清俊的脸,依旧不变的温和缱绻的目光投向凌馨。
她只能装作没有看见,“方太医,本宫问你可有药能配上夹竹桃做成令人疯癫的毒药?”
他脸色苍白了几分,“有,岩石蕨配上百合花的花粉再以夹竹桃的汁液做药引,确实能让人神志不清出现幻觉。”